那個年代的所有銀、礦、油、以及黑水都被血族所控制。
食物同這些相比起來,簡直廉價到了極致。
可偏偏船上這四樣東西都有,都是他們的隊友以性命換回來的,同拚命戰鬥掩護他們離開的洛島也脫不開關系。
“喂……不、不能是這個結果吧?就算是死在血族手上我都認了,但是死在海上,這、這算怎麽回事啊?”
夏卡還記得說這句話的獵魔人的名字,他叫達普洛斯。
又半個月之後,他也是第一個在血色夕陽中,跳船自盡的人。
看不到陸地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
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從早到晚地坐在船上,然後日複一日地發現自己每一天所見的場景都是一模一樣的。
腳下能走的所有距離,也不過就是一艘渡輪的范圍而已,渾身有力沒處使,和關在一個黑暗壓抑的房間裡沒有任何差別。
與此同時,船上的食物還在不斷銳減、變質,這同樣折磨著人的神經。
更別提,這與他們最初的預想實在是相去甚遠。
尤其是在物資用完之後,幾乎所有人都在航行中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患病。
精神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下,能撐住的人一時間就更少了。
於是,第二個跳船自盡的便是夏卡。
他早就撐不住這樣的生活了,從離開洛島之後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一想到他從小成長到大的島嶼在承受著血族的屠殺,而他則偷偷乘坐渡輪離開,夏卡就覺得難以接受。
達普洛斯的行為給了他勇氣,讓他終於敢一了百了。
卻最終被柴爾撈起,狠狠揍了一拳。
“聽好了夏卡,我們誰都能死,只有你不能死!”數十天的折磨下,柴爾的眼眶早就布滿了血絲,整個人也消瘦到露了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是被整個洛城的城民交給我們的,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他們可走不了!交不出你的蹤跡,血族會怎麽做?”
“所以我才從一開始就不想走啊!”咳出了一地水泡的夏卡直接哭了出來,滿臉鼻涕眼淚:“只要我死在洛島,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你少放屁!沒有人是傻子,他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在心裡明白,我們所有人的命都不值錢,只有你的命值錢!”
人類作為食物,一代又一代已經繁衍了很久很久了。
他們要麽活下來繼續當食物,要麽因反抗而倒在血族的武器上,再或者是進入暗夜城堡,成為血族的寵物與奴隸。
只有這三條路可選。
可夏卡不一樣。
他能用機械讓失去腳的人站起來,用機械讓握不住刀的人再次執起武器,還能製造出層出不窮的熱武,讓整個洛哈哈哈城險些成為僅次於獵之都的反叛高地。
都是一死,把夏卡送出去,讓他努力研究出更高等級的武器,這樣的死亡會更有意義一點。
“你他媽,”夏卡氣死了,一個翻身把柴爾壓下,一拳打回去:“洛島是我家,你家裡人的命才不值錢!你全家的命都不值錢!”
這一拳實心下去,柴爾受住了。
可卻沒有人來拉夏卡,從頭至尾,都沒有人管他們之間的鬥爭。
其他所有獵魔人,都畏縮在船上的角落裡,看著大海,近乎魔怔了,好像根本就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這種亡命徒最害怕的事,不是死亡,而是無法凜然赴死。
他們越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在海上回不去,精神就會被消磨地越厲害,原本支棱起的那點精神意識也會被擊垮。
如果他們好不容易搶來的物資船,最後都要死於這樣荒誕的方式,那岸上的人要掙扎到什麽地步,才能贏?
夏卡也明白這一點,越哭越厲害,內心是無窮無盡的害怕。
天邊殘陽如血,黑鳥怪叫。
好半天之後,柴爾才在這死寂一般的環境中,對夏卡說:“夏卡,到不了獵之都也沒關系,我也算高級戰士,我直接給你
頒布任務吧。”
夏卡瘋狂搖頭,揮舞著拳頭揍他,一邊鼻涕眼淚糊到一起吼:“老子不想聽!”
洛島變成那樣,他本來就不想活了,柴爾不能在他們也變成這樣的時候,繼續給他活下去的目標--
“夏卡,造一個攻城器出來。”可柴爾卻還是說了。
“造一個能把暗夜城堡外牆轟掉的攻城器出來,咱們得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不能,不能讓人類最有希望的洛島和獵之都同時輸在這麽窩囊的事上啊!”
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夏卡都覺得,柴爾這個人簡直自私極了。
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經快迎來終點,他也知道他就算有再高的武力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也不會有用武之地了。
所以從很早以前開始,他給夏卡配備的食物就是最好的。
然後也讓夏卡承擔最重也最折磨人的痛苦,並最後在自己將終的那天夜裡,將船上所有的屍體都丟到了海裡,連帶著自己一起。
然後讓夏卡次日睜眼起來,就只看見空落落的船隻,收集擺放好的食物,以及一張寫著“攻城器”的紙張。
並獨自承擔了往後又三十天的航行。
這三十天的時間裡,沒有人和夏卡說話,沒有人陪他渡過只有浪聲的夜晚,也沒有人在巨浪騰起的時候幫他一起維持住船隻的平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