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錯愕,連忙追問:“為什麽。”
護衛道:“夫人托我帶話,若見先生來了就帶先生到後院領上旬的束脩。”
林殊文腦子一團亂:“是、是因為我的病情耽誤了時間嗎?”
病況初愈的少年身子更加薄弱,像一株春風裡搖擺的細柳。
護衛余光瞥見少年蒼白的面色,心有不忍,左右觀望無人,壓低聲音道:“夫人家有門親戚,後生與小先生年齡相仿。那位後生今年春闈落榜,手頭正無事做,又不想繼續再考,得那門親戚引薦,就來了周家給少爺和小姐教書。”
林殊文喃喃:“原來是這樣啊。”
既然周夫人有更願意招納的先生,還是旁親關系,自然比他更合適,周家要對方不要自己屬實合乎情理。
他暗示自己莫再糾結,安靜跟在護衛身邊,在後院領取上旬授學的束脩。
因周夫人自覺食言在先,另外添補五十文補貼,共算兩百文。
林殊文帶著兩百文走出周家大門,細密的春雨涼絲絲的貼著額面,他微微打抖,勉強振作起精神。
有了錢,就能買張褥子和米,等手頭再寬裕些,還能請人把舊屋滲水的地方修繕。
途中看見周圍的村民紛紛挑擔,林殊文尋了位面善的問,得知杏花村今日做村集交換,遂跟了過去。
村集不比市集熱鬧,都是一個村或幾個村自發形成的交換場所,可以換糧換物,還可以用錢買。
林殊文用六十文買了一張棉麻被褥,又買幾個鴨蛋,少許乾肉。
少年背著被褥,手上提拎鴨蛋和乾肉步行趕回八寶村。
他的身子經不起太多折.騰,光是走路就傷了不少元氣。
甫一進門,立刻目眩頭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歇了二刻鍾才緩回來。
林殊文揉揉左耳,將被褥展開鋪在木床,躺下蹭了蹭。
南城春潮帶雨,被子若不先暖和烘過,摸著冷冰冰的。但他絲毫不覺得冷,心裡洋溢少許陌生的充實,比原來在林家蓋著上好的錦被還覺得充實。
林殊文把臉貼在棉麻被褥上,之後磨磨蹭蹭地起身,淘米熬了稀飯,切出一點乾肉,再用院子裡長出來的野菜炒出味,肉炒得有些焦黑,但不是挑剔的時候,就著稀飯慢慢吞咽。
吃完一頓,他又困倦得不行,哪怕吃飽,身子依然使不出幾分力氣。
林殊文裹緊被褥,軟綿綿地倒回床上接著睡覺。
*
與林殊文不同,雅致古典的嚴宅內,長廊底下有道人影走了幾個來回。
直到院子最深處的門打開,羅文立刻上前,見他家主子深邃的眼窩下有著陰影,就知主子定是幾日沒能睡上一覺了。
從前主子在外走商,累極了尚且勉強入睡,近幾年入睡卻愈發困難,常常兩三日合不上眼。
羅文道:“主子,要不我再去把大夫請來給您看看。”
嚴融之目光平淡:“不必。”
羅文歎息,他忽然想起一事:“要不,我去請那位小林先生給主子念書?”
主子聽那位小先生的聲音能入睡。
嚴融之看著他。
羅文心頭一跳,很快領悟了這道目光的意思。
他連忙開口:“我立刻就去。”
*
林殊文睡得正迷糊,大門外的喝聲將他擾醒。
天色灰暗朦朧,時辰怕是不早了。他合衣,將一頭柔軟的烏發攏在背後,從門縫探出個腦袋,對上咧嘴笑的青年。
羅文道:“小林先生還記得我嗎?”
林殊文把門讓開:“記得,羅大哥有什麽事呢?”
羅文:“我家主子想請先生上門,就是讓你給主子念念書。”
林殊文不解地睜大眼。
那位嚴爺瞧著不像個肚子裡沒墨水的,且看起來高深莫測。
羅文道:“小先生別再猶豫了。”
林殊文觀望暗下的天色,天晚了他不太想出去,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很急嗎。”
羅文:“急。”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急,但先別急~
第9章
林殊文匆匆披了衣物,頭髮還沒收拾整齊就隨羅文去了嚴家那座大宅子。
四周漆黑,村裡亮起零星燈火,車軲轆碾過尚有些水漬的泥坑,馬車微微晃動。
林殊文用手指梳理略顯凌亂的發梢,撩開車簾望著對方的背影:“羅大哥,我沒拿書籍。”
羅文擺手:“不妨事,院裡有座書庫,小林先生缺什麽書盡管拿,若沒有我差人到外頭買。”
說完,羅文扭頭看見少年呆怔的神情,立刻解釋:“事出突然才請先生上門念書,你別害怕,真的只是念念書,沒人傷害你。”
還連聲保證:“等念完書我親自送先生回來,可好?”
畢竟是個哥兒,模樣看著單純,羅文說話的口吻幾乎是哄著的了。
林殊文被對方哄得一愣一愣,耳根起熱,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羅大哥,我不是小孩子。”
這支商隊看起來不光有錢還挺有勢,若真傷他,何必等到此刻?
何況那日暴雨之下他們幫過自己,林殊文抱著償還恩情的心意,自願跟對方出來的。
羅文笑呵呵的:“坐穩點啊。”
林殊文:“嗯。”
馬車在鄉野的道上駕駛,方向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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