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這時又進來收拾,不過頃刻就出去。
幾瓣梨花從軒窗飄進案幾,林殊文繼續念書,念著念著漸漸止聲。
他怔怔望著雙眼闔起的宅子主人,確認人已經睡著了,不敢出聲,輕手輕腳地朝門外走。
羅文就在不遠的亭下坐著,林殊文小跑靠近:“羅大哥,嚴爺睡著了,這詩還念麽?”
羅文一笑:“夠了,我進去看一眼,你在此地等著。”
很快,羅文重新出來,盯著林殊文笑:“還得是小先生啊。”
林殊文貓兒似的眸子圓溜溜睜大:“?”
羅文又道:“對了,束脩按每月二十兩算如何?”
林殊文吃驚:“二、二十兩……”
林家過去給他請的先生,哪怕有功名在身,每個月給的束脩至多五六貫錢。
羅文疑惑:“不夠?”
林殊文猛地搖頭:“不、不是。”
他臉色漲紅:“給的太多了,我沒有功名在身,隨便給嚴爺念幾句詩,怎麽能收那麽多銀子。”
羅文擺手:“不多,比起那些庸醫的診金遠遠不夠,小先生可是幫了大忙。”
說著把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覺得人比上次初見還清瘦,就問:“小先生還餓嗎?不如隨我到後廳吃些宵夜填飽肚子。”
又道:“若先生不介意,宅子裡有收拾好的客房……”
林殊文連忙擺手:“羅大哥太客氣了,我還是回去吧,已經到了休息的時辰。”
羅文眼睛轉了轉,林殊文一急,聲音微微哽著。
“我想回去。”
見此,羅文道:“行,我立刻送小先生。”
*
翌日,林殊文不用再去杏花村授學,他在村裡租了馬車,趕往當地縣城的府衙登記戶籍,拿到官府發放的文書後,又回八寶村,把文書交給村長過目,按人頭領到了自己的田地。
周圍幾個村的農民官田領的不多,每戶夠吃就行,因為上交的田稅太多了。
比起種官田,他們更願意做佃戶跟大地主租地種樹,交的稅比較少,且種出來的東西地主會按品級收,每家每戶都不會白乾活。
林殊文目前沒有余存的錢跟地主租地種東西,他領了田,地都荒著,要花費功夫把田先翻一翻才能種植農物。
林殊文當天清了草,腰杆都直不起來,胳膊扶著旁邊的樹乾兩眼昏暗,不停喘氣。
從縣城駛進八寶村的馬車慢下速度,羅文遠遠瞧著,道:“主子,你看那片荒田裡的人是不是小先生?”
話剛落,窗簾掀開一角,嚴融之目光越去,看見少年兩條白生生的小腿露在春冷的空氣裡,人扶著顆樹搖搖欲墜的。
農民早起乾活,不會在這個時辰出來。林殊文環望四周沒人,才自在了些。
羅文問:“主子,要下去瞧瞧麽?”
嚴融之:“此刻不必。”
又吩咐:“把旁邊那塊田拿了,”
羅文:“啊?哦。”
一愣:“拿給誰?”
嚴融之:“我。”
羅文:“。”
作者有話要說:
想養一只怕生的貓只能一步步來哦。
第10章
天色暗得早,林殊文怕跟太多村民碰到,趕在傍晚前就回家了。
鄉野沿途的屋舍煙霧嫋繞,家家戶戶升火做飯,女人和孩子們都在家等著忙完農活的男人們回來後一起吃。
林家舊屋,窗戶方向漏出些微光亮。
林殊文把曬了一天的柴抱進小廳壘好,燒水,橫起的木棍上放了碗,蒸個鴨蛋,再把包子熱一熱。
做完這些他已經有些脫力,坐在木板凳上呆呆地望著火光出神。
在荒田忙活不過兩個時辰就叫他的身子吃不消了,手腳疲累,從胳膊到腰都酸得抬不起來,兩條腿出現脹痛感。
所幸家裡的活不用每日都做,乾柴和水準備四五天的量,回來後燒鍋熱水,再把包子蒸軟就行。
他用木杓挖了點蒸好的鴨蛋,吃幾口,再嘗熱好後松軟膨脹的包子。
勉強吃完半碗蒸蛋,林殊文先把包子陷吃了,慢慢啃皮,最後把剩下的扣碗裡用竹篾蓋著收好,打了熱水擦身,洗了手腳就搖搖晃晃地倒在床上。
體力透支的林殊文眼皮格外沉重,呼吸有些發緊,臉頰縮在棉麻被褥中,像隻蜷起來的小貓睡了。
因惦記著給嚴爺念書的事,林殊文一覺並不安穩,睡前天色還亮,醒後夜色降臨不久,到處灰蒙蒙的。
正好這時候羅文駕著馬車來到門外,甫一出聲,林殊文晃了晃腦袋,走路又顛又飄地去給對方開門。
羅文看著黑漆漆的院子,連盞燈都沒點,遂問:“小先生那麽早就歇下了?”
林殊文捂嘴打了個呵欠:“白日在田裡做農活,回來就睡了會兒。”
他打起精神:“羅大哥,你等我收拾收拾。”
羅文:“好。”
說完貼心地把手上的提燈遞給林殊文:“小先生當心著點,別摔著了。”
林殊文抿唇,嘴角淺淺揚起:“多謝羅大哥。”
不好意思讓羅文久等,林殊文很快收拾好,還把提燈交還給對方。
半刻鍾後,林殊文到了嚴家大宅,和昨晚一樣,照常給主人家隨便念些詩文。
嚴融之剛出浴,身上散發出微潮微熱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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