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記掛少年的身子,嚴融之坐在堂屋靜候時並無什麽雜念。從門後看見泡了澡出來,熱水熏得小臉紅撲撲的林殊文,他心頭一軟,道:“早點睡下,雨停了我就熄燈離開。”
林殊文呐呐,杵在高大的男人面前,垂首不語。
烏黑柔順的落發披在少年身後,燭火在那青澀柔軟的面龐鍍上一層溫潤的光,嚴融之甚至看清對方左耳下的那顆小紅痣。
少年身上的皂香夾著溫暖的氣息愈發明顯,幾絲晃動的雜緒浮上嚴融之心頭。
屋外的狂風吹得窗簷框地響了下,把此刻沉默的兩人驚回了神。
嚴融之當即拿了一條木栓插在窗後使其牢固,扭頭望去,林殊文跟在身後,眸子明亮。
他開口,嗓音變得低啞:“到屋裡睡。”
林殊文聽話地進了屋,直挺挺躺在床上,身子翻來覆去,不知何時才閉眼。
肆虐至半夜的暴風雨靜下,嚴融之離開前進屋看了眼沉睡的少年,替他把落到腰腹的薄褥拉回肩膀,掌心觸摸前額和小巧的臉頰,沒有發熱,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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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河岸漲水衝上許多魚蝦,林殊文一早就被莫布叫醒,隨口吃了個饅頭就拿著魚簍沿河岸邊走邊撿蝦螺河魚。
饅頭似乎半夜蒸過,一早就擺在桌上,咬起來蓬軟,是嚴融之走前替他熱好的。
林殊文有點心不在焉,他撿到不少蝦,在河岸洗乾淨手腳,沒回家,而是去嚴宅,在門外叫了管事,把一簍蝦交給對方。
管事詫異。
林殊文道:“給嚴爺吃的。”
管事:“……小先生不見主子?”
林殊文動搖了一下,最後艱難搖頭,道:“我還要去莫布家買木,今日就不進去了。”
管事皺眉,心想什麽木頭在他們這兒買不到?若林殊文願意,他要的木可隨意拿。
可林殊文偏偏不願事事都承嚴融之的一份情,他又問:“嚴爺昨日淋了雨,回來後可有生病?”
管事道:“主子無事。”
林殊文安心,把花了一個上午撿的蝦送到,又趕去莫布家買木,午後打算留在家裡做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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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拎起一簍蝦走到書房,嚴融之眉頭輕跳:“他來了?”
管事開口:“小林先生來了又走了,蝦是送給主子的。”
又道:“先生要跟別家買木,為何不向主子買?”
嚴融之低頭,失笑。
“他怕承我的情。”
對林殊文好一分,他便想還十分。
眼前浮現雪團似的瘦弱少年拎一簍蝦上門報恩的畫面,嚴融之便覺得天底下沒有誰比林殊文更誠摯可愛,又讓人憐惜。
嚴融之低歎,忽然道:“我病了。”
管事:“啊?”
主子何意?
嚴融之:“接他過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待修!
修貓走半步,嚴爺可以把九十九點五步走完。
第35章
林殊文在舊屋刻了一下午花簪, 抬頭遙望,驚覺視野都有些眩暈了。
他把簪子和刀具收進盒子,含了顆蜜棗在嘴巴。
他走去院子, 彎腰從菜地裡拔了幾根小蔥,撿些青菜葉子。
青菜葉子剁碎了拿去喂鵝跟雞, 準備淘米燒飯,羅文來了。
羅文道:“小先生, 我家主子病了,你要過去看看不?”
林殊文心裡一驚:“病了?”
管事不是說沒生病麽。
羅文道:“對啊。”
撒謊撒得面無改色, 羅文暗暗佩服自己。
林殊文連手都來不及擦, 道:“我過去看看。”
昨日兩人一起淋過那場大雨,嚴融之對他照顧有加,既熬薑湯又是做飯燒水,林殊文內心過意不去。
羅文碰碰鼻子:“小先生請上車。”
上了馬車的林殊文一會兒問一句,羅文正心虛,道:“我怎麽說都不做數, 還是小先生親自瞧過才好。”
車到嚴宅,林殊文幾步下了車,若非羅文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 差點被絆倒。
行至院子最深處的寢屋, 四周靜悄悄的, 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
林殊文站在門口敲了一下, 裡面的人道“進來”, 他便先扶著門框探入半身,慢慢走了進去。
來時匆忙, 落發未束, 步子又急, 光是穿過宅中的幾座院子都叫林殊文氣息不穩。
嚴融之椅在榻間翻看帳簿,見少年來了,示意他坐到旁邊的軟榻。
專門收拾出來的榻子,鋪著柔軟的靠墊,時節還熱,都用絲鍛裹著背墊,又涼又軟,像坐在一團棉花上。
林殊文細細打量,窺見嚴融之氣色還可以,便安了心。
“大夫看過了麽?”
嚴融之道:“偶感風寒,無妨,今日睡醒可有哪裡不適。”
林殊文搖頭,道:“我還跟莫布去河邊撿蝦了。”
嚴融之看著他:“晚上讓後廚弄,留下來一起用飯。”
比起往日的問詢,今日的嚴融之直接替少年做了決定。
後廚熬製蝦仁瘦肉粥,加了山藥和青蔬,入喉濃稠香軟。配幾道常見的小炒,豬骨蘿卜湯,林殊文抿幾口唇色潤亮,覺得湯味鮮美,還主動盛出一碗遞給嚴融之。
少年進食一向不言不語,羹匙幾乎不碰碗,弄不出半分動靜。
用過飯嚴融之還在翻帳簿,林殊文踟躕片刻,道:“嚴爺不能先歇著,明日再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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