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文眸色誠懇:“木頭。”
還在林家時,林殊文唯一私下掏錢買過的東西只有木頭,全都用作雕刻。
林廣良和謝許菇雖然覺得他把木頭刻得很好,卻並不讚同一個地主家的兒子只會抱著木頭雕,更多的時候,林廣良寧願帶他出門去巡地,收租,讓他學算術,說地主家的孩子只會數錢就行。
曾經整個豐陽縣的百姓都認為林殊文會是最小的地主。
少年抱住盒子出神,馬車一晃,他肩膀緊了緊,被嚴融之攬在身側:“別磕到腦袋。”
林殊文抿唇笑了下,漆黑的眼睫輕輕垂顫,心裡想些事情。
*
回到八寶村,羅文把馬車停在林家舊屋外。
林殊文懷裡抱著盒子下車,羅文繞至車後把整個箱子卸了扛進屋內。
嚴融之打量少年臉上的氣色,道:“按大夫吩咐吃藥。”
怕林殊文不會煎藥,除了藥包,還開了藥丸,一次服兩顆。
林殊文走到門前,很是乖巧聽話的模樣:“我記住了,嚴爺你快回吧。”
目送馬車駛遠,林殊文把放進屋內的那塊新鮮肉拎起,沉甸甸的份量,打算送去莫布家。
他洗了手和臉,在城裡的醫館睡過一段時辰,此刻看起來精神許多。
趕在傍晚來臨前,林殊文把肉帶出門。
莫嬸和吳嬸坐在樹底下擇地瓜葉,帶皮的炒起來過於韌性,口牙不好的難嚼,所以她們都把地瓜葉莖上的細細一層皮剝了,再放進乾淨的竹籃。
瞥見走近的少年,兩位嬸嬸眼睛不約而同的都亮了亮。
莫嬸問:“小林先生怎麽過來了呀?還拎那麽大一塊肉。”
肥瘦都有,瘦的多,肥的那塊用刀單獨切出來,丟到鐵鍋裡開火煎油,裝進陶罐裡晾乾後凝成豬膏,豬膏可以用來炒菜,很香。
林殊文眸子彎了彎:“這塊肉送給莫嬸。”
莫嬸詫異:“給我們家的?”
接著合掌一拍,道:“哎呀,不會是為了李家的事吧?李少成那混小子該揍,咱們村漂亮些的姑娘和哥兒合著就活該被他戲弄呐?莫布膽氣足,揍他兩拳還算輕的!”
林殊文雖然不是在背後嚼別人舌根的性子,可聽到莫嬸打抱不平,不由滋生感動與酸楚。
他把肉遞給對方:“莫嬸,您就收下吧。我……我家中沒有長輩了,您待我好,我也想報答您。”
莫嬸笑得嘴都合不上,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接了一大塊肉,聞起來都非常鮮。
她笑道:“小林先生善良,就是那說的什麽桃子什麽李子,對你好一分,就還三分,心眼真誠又實在。”
林殊文輕聲道:“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莫嬸笑著連連點頭,朝吳嬸說道:“對,就是這句,念過書就是好!”
莫嬸招呼林殊文:“小林先生,你吃鹵肉不?”
林殊文一看就是個肩不能挑活不能做的,莫嬸得那麽大一塊新鮮肉,打算先鹵一部分。
林殊文:“……不會。”
莫嬸:“那就在這坐著納涼,或進屋子裡喝口水,等我把肉鹵好給你裝一碗帶回去,保管很香!”
盛情難卻,莫嬸把茶水和南瓜餅送到樹下的桌上,林殊文坐下淺嘗。
吳嬸與他說話,林殊文只能挑著聲應,吳嬸道:“莫嬸鹵肉的鹵得可好啦,保管聞了流口水。”
灶屋內,莫嬸把切出來的肉塊迅速清理乾淨,燒火起鍋,倒豬膏。
再把備好的香料,譬如八角、乾辣椒,香葉等放進鍋裡翻炒,繼續炒其他香料,放鹽醬蔥薑,加水倒入鍋內熬,最後放切好的肉。
這一頓鹵肉量做得不多,日落時汁水一收就能裝進碗裡了。
莫嬸裝了兩碗滿滿當當的鹵肉,一碗遞給林殊文,一碗留家裡今晚送飯。
吳嬸已經趕回家做飯,林殊文獨自坐在樹下吹風。
莫嬸問:“香不?”
林殊文捧著和自己臉一樣大的碗,誠懇道:“香。”
莫嬸又笑:“俺家男人和莫布快回來了,小林先生要不留在俺家一起用飯吧。”
林殊文搖頭:“不麻煩你們了。”
於是林殊文捧著滿滿的一碗鹵肉回家,就著溫熱的剩飯,把鹵汁泡進飯裡攪拌,米香肉香,林殊文吃了兩塊肉,比平日多吃大半碗飯,肚子都撐了。
他看天色暗下,匆匆收拾,洗漱出來時周圍都起了燈火。
林殊文連忙去開門,羅文架乘的馬車就在門外等。
“小林先生,今日真的去念書啊?”
今日按主子的意思,林殊文進城,又燒了陣,本該讓他歇息。但主子留心讓他驅車來看看,不能聲張,如果林家沒動靜就返回。
擔心林殊文執意要去嚴宅,若羅文不來,少年自己走去就會累著。
他問:“小林先生病好些了麽?”
林殊文覺得鹵汁的味道還卡在嗓子裡:“好多了。”
豈料車剛到嚴宅,林殊文扶著車壁臉色煞白。
羅文嚇一跳,忙把他撐穩:“怎麽了?”
林殊文話都沒說利索,推開羅文挨到車底下吐了。
林殊文吐不久,嚴融之收到消息出來接他。
少年蹲著不動,嚴融之把管事手上的一碗清水接過,彎下腰把人扶起,將碗裡的水喂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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