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子眼中逐漸浮出幾分困惑。
穆雲間在城裡逛了一大圈兒,逐漸有些疲憊,便提著東西,去城門處。
因為封城的緣故,那裡此刻已經排了許多的人,都在等著出去,穆雲間眼尖地看到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人。
蕭欽時——
他正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個寬大的木椅上,冷冰冰地排查著從面前經過的人。
排隊的人都膽戰心驚,紛紛把自己包裹裡的東西拿出來接受檢查,每當他淡淡揮一次手,或者懶懶使一個眼色,都會換來一個狂奔而逃的人,和一句大喜過望的:“多謝太子爺。”
謝他幹什麽!本來沒有他的話,根本不用有這檔子事兒。
但穆雲間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他望著坐在那裡的黑衣男人,蕭欽時也出現了一些變化,他依然瘦削,依然蒼白,可身上卻很難找到任何溫情,三年不見,他看上去成熟了許多,也更加陰鬱可怖了。
像死水裡撈出來的枯骨,透著濃鬱的鬼氣。
蕭欽時似乎累了,單手支著額頭閉上了眼睛,守衛繼續檢查,時不時看他一眼,見他沒有反應,便直接放人。
馬上要到穆雲間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蕭欽時只是為了找夜明珠,只是為了找夜明珠,他不是來找穆雲間的。
但想到要跟蕭欽時面對面,穆雲間還是一陣雙腿發軟。
不對,他現在又不是穆雲間,他是君子陶,君子陶,君子陶。
他克制著轉身想跑的衝動,強作鎮定地繼續排隊。
合目的蕭太子半睜開了一隻眼,灰撲撲的人群裡,那穿著雪白的東西正低著頭來回扒拉著手中提著的書和包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穆雲間做好心理準備,抬起了頭。
恰好看到蕭欽時正微微偏首,在看著他。
他的眼神很安靜,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愛恨。
穆雲間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
不行,他,他覺得蕭欽時就是衝著他來的……沒有為什麽,就是一個預感,一個讓他忍不住夾緊尾巴骨的預感。
蕭欽時的手從支著額頭到支著下巴,濃黑的睫毛無聲地閃動了一下,那一瞬間,穆雲間看到他唇邊爬上一抹笑意。
溫柔,扭曲,玩味,居高臨下。
穆雲間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了!
蕭欽時真的是衝著他來的!!
夜明珠只是封城的幌子,封城則就是為了玩弄他。他當年被他來回耍了那麽多次,被他牽著鼻子跑遍了那麽多座城,蕭欽時這是在報復。
他在故意給穆雲間施加壓力。
這把刀還沒有砍下來,但卻已經懸在了穆雲間的頭頂。
他要穆雲間眼睜睜地看著這把刀落下來,卻無能為力。
前面還有四個人。
穆雲間胳膊上掛著包子和書,厚重的棉衣下,寬袖裡的手已經攥緊。
只剩三個人了。
蕭欽時還在看他,笑意越扯越大,他眉目都變得溫婉了起來,隱隱有些懶散的殺機。
穆雲間當時在看原著的時候,作者就是這樣形容蕭欽時殺人,但那時他隻覺得這廝好變態,卻一直無法代入被殺者的立場去感受那究竟是怎麽樣一種恐怖。
但現在,他知道了。
那是一種神經質的,像碾磨蛛絲一般,細細密密的折磨。
難以描述的恐懼將他攫緊,穆雲間恨不得當場昏過去。
還剩兩個人。
穆雲間的心臟瘋狂撞擊著胸腔,他不斷在腦子裡搜索稍後面對蕭欽時的時候應該擺出什麽面孔,卻根本難以思考。
蕭欽時真的會把他做成人棍。
他會被剝了衣服,四肢大敞地綁在石板上,行刑人會拿一把鐵鋸,一點點地把他的手腳部分鋸下來。
……蕭欽時能做到的。
穆雲間手裡的東西忽然掉了下來,他急忙蹲下去拾起。
跑不掉的,這周圍都是蕭欽時的人,蕭欽時本人就在他面前,怎麽都不可能跑得掉的。
系著包子的麻繩斷開了,穆雲間隻好把油紙抱在懷裡。
最後一個人。
是個婦人,她看上去很害怕,一直在哆嗦,士兵問話的時候,回答的磕磕絆絆。
蕭欽時微微坐直了身子,不等她解釋完畢,就輕描淡寫地擺了下手。
穆雲間被身後的人擠到了他面前。
此刻太陽西移,蕭欽時半抬起臉來看他,然後,他徐徐站了起來,彈了彈身上的薄灰。
他一起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後面一陣騷亂。
他更高了……
就算穆雲間長高了不少,還是沒有他高。
一身黑衣,惡鬼似的,嚇死個人。
穆雲間對著他,擠出了一個笑容,像剛才的人一樣,把自己得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道:“這裡是包子,新買的還熱乎著,您可以摸一下,是軟的,這些都是書。”
士兵剛要伸手,卻見蕭太子手背輕輕往外又是一擺。
當即恭敬地退下。
蕭欽時來到桌前,歪頭來看穆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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