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欽時一笑。
穆雲間道:“餓了。”
蕭欽時看著他,頭也不回:“備膳。”
“在外面吃吧,我晾一下頭髮。”
“好。”
方才那番‘掏心窩子’的交談讓蕭欽時放開不少,他自然地牽起穆雲間的手,讓人把膳食送到了湖心亭。
穆雲間一進去就側坐在亭邊,扒著欄杆低頭去看湖裡的遊魚。濕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臉側,烏黑的發頂在陽光下泛起亮麗的光。
蕭欽時很快也坐了過來,他靠在欄杆上,目光先是追逐了一陣穆雲間看的東西,估計覺得百無聊賴,便微微一歪頭,手肘撐在護欄上,托著腮盯著穆雲間看起來。
穆雲間忽然一指:“快看,那條!好大!”
蕭欽時眸光流轉,溫和地望著他,道:“想要?”
穆雲間一時沒聽明白,下一瞬,便見蕭欽時五指輕托,反手一拍,方才被穆雲間說過好大的魚便立刻翻起肚皮,浮出了水面。
穆雲間呆了兩秒。
蕭欽時已經道:“來人,抓上來。”
半刻鍾後,那條大魚在水盆裡悠悠醒轉,穆雲間這才恍然:“它剛才是暈了。”
蕭欽時跟他坐在一起看著那條魚,一本正經地道:“看來是的。”
穆雲間很高興:“能給廚房做酸菜魚麽?”
蕭欽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穆雲間立馬道:“不如還是放了吧,觀賞魚估計不太好吃。”
“我說過,你想吃什麽,不必顧忌我。”
蕭欽時說罷,便命身旁下人將水盆端向廚房,順勢拉著穆雲間用起了早膳。
早膳照舊無葷,飯後,蕭欽時漱了口,擦了手,問他:“想不想出去逛逛?”
穆雲間猶豫了一陣,搖頭道:“我想再去睡會兒。”
蕭欽時沒有阻止。
距離穆家著人送口信約定見面的日子只剩一天,穆雲間需要好好理清一下思路,怎樣讓自己擺脫這種兩難的局面。
第二日一大早,穆雲間照舊把木雕的工具全部拿了出來,耐心地等待著張東升的到來。
蕭欽時一大早便出去了,明明說一切都已經安置妥當,也不知道又去忙了什麽。
穆雲間取出一個內部被掏空的長條形方塊仔細打磨,一個早上很快過去,巳時三刻,穆雲間下意識望了一眼門口。
張東升還沒有過來。
他皺了皺眉,逐漸有些焦躁起來。
他跟張東升暗示過,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難道他到底還是沒有聽勸?
如果他真的跑了,蕭欽時一定會起疑心,雖然穆雲間並不怎麽想去跟傳話人見面,但這種情況下,他的逃跑是可能會害死人的。
穆雲間忍不住從桌前站起,提著裙擺剛剛邁過門檻,就見廊外轉進來一個人。
蕭欽時今日穿了淺藍色的長衫,與為穆雲間量身定製的這件看上去像是出自同一人隻手,整個人顯得高挑而清雅,只是臉色看上去十分冷淡。
穆雲間停下腳步,看著他緩緩走近:“張東升死了。”
穆雲間臉色煞白。
盡管他想過這個可能,但沒有親身經歷過,永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有多麽恐怖。
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克制自己,但微微發抖的身體已經泄露了內心的異樣。
蕭欽時停在他面前一步遠的地方,道:“他昨日收到一封家書,晚上來府上找何孑告罪,說家中老人生病,想要離開一段時間,今早便被發現死在家中,連同發妻與一兒一女。”
穆雲間瞳孔收縮,呼吸都似乎凝固了。
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在看書的時候,哪怕他能代入所有人,但也不過是從局外人的角度。此刻身在局中,他才發現這輕描淡寫的死亡有多麽讓人毛骨悚然。
蕭欽時說話是從來是藏七分露三分的,哪怕他此刻聽上去仿佛置身事外,穆雲間也不敢立馬把他從這件事裡摘出去。
誰殺了張師傅?
這句話卻像是卡在了喉嚨裡,讓他想問又不敢問。
他迅速地思考著,如果是蕭欽時察覺有異樣,第一步應該是會把人抓起來,而不是直接下手殺人。何況,他也不喜歡乾淨利落的殺人方法……但依張東升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應該不需要他特別動刑,就可能會把事情和盤托出。
如果蕭欽時認為自己喜歡的人背叛了他,盛怒之下一刀斃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蕭欽時殺了張師傅嗎?
如今他故意以局外人的態度在他面前講這種事情,是為了敲打他?
“穆雲間,穆雲間。”穆雲間的額頭猝然一陣冰涼,他猛地睜開眼睛,對上蕭欽時烏黑的眸子。
他的思緒是延續的,身體卻配合第做出了被嚇暈的舉動……妄圖通過柔弱讓蕭欽時心軟一些。
蕭欽時皺了皺眉,將他額頭包著冰塊的毛巾拿掉,用冰涼的手碰他臉頰:“好些了麽?”
穆雲間不敢接話。
蕭欽時微微松手,見他始終不語,終是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穆雲間怯生生的,眸中水光充盈,看上去可憐的不行。
蕭欽時放輕聲音:“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穆雲間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殺了他麽?”
“我為何要殺他?”
穆雲間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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