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間被放在床上,看他取來了鞋襪,單膝點地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腳底的灰,道:“穿好鞋,我帶你去認親。”
“還是算了吧。”
“為何要算了。”蕭欽時給他穿好鞋,道:“我想你的時候總是心如飛箭,你如今應當也是這般吧。”
穆雲間眼底發軟,再次對上他的烏眸,人已經再次被抱起。
蕭欽時一躍而起,嗓音淡淡響在耳畔:“我知道你的心情。無論是還是不是,你不確認清楚,今夜是睡不好了。”
“我只是覺得有些失禮……”
“我的外號你忘了。”他輕笑著道:“失禮再多,也還有瘋狗的名號擔著。”
穆雲間眼圈一熱,在疾行之中與他貼近,道:“你不是瘋狗。”
“我是。”蕭欽時毫不在意地道:“我若想殺誰,拚了性命也要咬斷他的喉嚨。”
“我若黏上了誰,無論他愛不愛我,我都要盯死他一輩子。”
圓月微缺,夏夜的風仍帶著熱氣,他的身體卻依舊涼絲絲的。
穆雲間看著他堪稱冷削的下頜線,最終只是拿自己的額頭輕輕貼了貼他的下巴。
他沒有再說那些寬慰他的話,因為蕭欽時根本不用。他素來如此坦然純粹,惡便是惡,善便是善,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沒有必要再糾結他性子中的那些被世俗看做缺點的東西,也沒有必要再去忽視那些被稱作缺點的東西。
他愛的本就不是完美之人,但恰恰正是這些不完美,才能構成他如今所鍾愛的蕭欽時。
金玉齋東樓的屋頂上,蕭欽時扶著穆雲間站穩,指了指亮燈的房間,道:“醜時末了,他們還沒有睡。”
穆雲間吸了口氣,忍不住攥緊他的手:“如果是認錯了……”
“那便認錯了。”蕭欽時道:“我在呢。”
穆雲間與他十指相扣,掌心逐漸被汗水浸濕。
蕭欽時忽然指了指天空的月亮,道:“如今已經過了子時,是中秋了。”
穆雲間恍惚轉臉,圓月依舊缺了那麽一點點,不仔細幾乎看不出來的缺口。
這才意識到今日是中秋,團圓之夜。
他和蕭欽時的婚禮就定在明日。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蕭欽時道:“明日我們大婚,到那時,它便會渾圓如珠了。”
八月十六,是他和蕭欽時的婚禮。
穆雲間又看了一眼蕭欽時,後者忽然屈指,彈了什麽出去。
當啷一聲,對面的窗戶傳來動靜。
“什麽人?”男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房門忽地大開,對方穿著簡便的灰色長衫,大步跨出。
“在下大靖太子蕭欽時。”其中一個白衣人拱手,道:“攜太子妃穆雲間,前來拜會嘉蘭島主。”
聽完前一句的顧珣臉剛一黑,正要罵這豎子無禮,就陡然聽到了後半句。
與此同時,穆冰玉也匆匆跨了出來,二人同時望向屋頂。
微缺的圓月之中,屋頂的兩人雙手緊握,飛身而來。
衣袂飄揚,穆雲間在落地的時候,被蕭欽時扶了一下。
他微微垂著頭,有些不敢看對面的兩人。
穆冰玉和顧珣雙雙望著他,似有恍惚,似有猶豫,還有絲絲縷縷的思念與忐忑。
蕭欽時上前,道:“拜見嘉蘭島主。”
顧珣回神,這才回了一禮。
蕭欽時又看了一眼穆冰玉,她正不斷地在打量穆雲間,眼睛已經通紅。
“敢問嘉蘭島主,島主夫人,可有一個兒子,曾遺失在二十一世紀。”
……
半個時辰後,金玉齋東樓廂房,依舊燈火通明。
穆冰玉輕輕將桌上的切好的水果推到穆雲間面前,目光一直頻繁地望著他:“沒想到再見,居然會是這般光景。”
“我跟你媽都很想你。”顧珣也開口,道:“我們被困在了嘉蘭島上,若不是穆澈意外來到嘉蘭島,我們都不知道這裡已經是異世。”
“對。”穆冰玉也道:“我們一開始以為只是流落荒島,以為是哪個沒被發現的島嶼還殘留著古代的習俗,好多次,我們出海航行,但每次都像鬼打牆一樣重新繞了回去……雲間,爸爸媽媽沒有一刻不再想你,我日日燒香,只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天可憐見,讓我們離開嘉蘭島,能來到內陸,聽到你的消息……雲間,你過得好麽?”
穆雲間點著頭,朝外面看了一眼。
蕭欽時給他們一家人留出了充足的時間,這會兒正一個人站在外面。
他開口,輕聲道:“蕭欽時對我很好。”
顧珣想起蕭欽時的風評,臉色微微變了變,“可我聽說……”
穆冰玉肘了他一下,慈愛地道:“我聽穆澈說了,他對你言聽計從的,你呢?喜歡他麽?”
穆雲間點著頭,終於抬眼看向自己的母親,認真道:“喜歡。”
“那,讓他進來吧,我們仔細看看?”
穆雲間點了點頭。和剛認親的父母在一起,遠遠不如跟蕭欽時在一起來的自在,他當即起身去拉開了房門,卻忽然一愣。
蕭欽時不知何時換上了太子袍,還戴上了紫金冠,正神色端嚴的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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