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兒也想念父皇……
她的目光忽然與穆雲間對上,對方的眸子澄澈乾淨 ,帶著點隱隱的擔憂。
就在那一瞬間,她的神思忽然一陣清明,轉臉望向楚陽,平靜地道:“煦兒是個聽話的孩子,自然不會有什麽事。”
這是在寬慰楚陽不必憂心,也是在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
楚陽微微笑了一下,道:“他沒事就好,陛下的事情,皇后可以慢慢考……”
“若你是我,會如何看待他的這次退讓。”
楚陽權衡了一下,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漸漸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
虞昭這是在試探。
這是一個非常難回答的問題。
不可模糊,也不可偏向。
楚陽怎麽也沒想到,虞昭會讓讓他這個說客來分析蕭不容的所作所為……
“陛下的退讓,可以說是退讓,也可以說是……不舍。”
“退讓與不舍,又有何區別?”
“若是退讓,便是為了顧忌夫妻的情面,不願鬧到撕破臉的地步。”楚陽隻能明說,道:“若是不舍,便是顧念夫妻情分,二十多年的感情,如何說放下就能放下。”
“那你覺得,他是退讓多一點,還是不舍多一點?”
楚陽:“……”
你別讓我說啊!!
但凡虞昭跟蕭不容不是夫妻關系,他就可以瞅準局勢站好隊伍,做出明哲保身的決定。可誰不知道皇后端莊溫良,母儀天下,跟天子在一起二十年,事事都為對方考慮,這次她會因為太子的事情拋棄天子,也完全出乎了楚陽的預料。
這夫妻倆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虞昭緩緩道:“你說不出。”
楚陽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恭敬道:“陛下已經說了,隻要皇后肯回西京,一切照舊,他可以當做這半年來的事情都從未發生過,皇后還是皇后……”
“你說的對,我是皇后。”虞昭緩聲道:“楚陽,我不為難你,我的為人你應當清楚,楚煦在我這裡不會有事。你可以直接回稟西京,告訴他,我前往關州之時,時常夢到北境明宮佛光普照,故而才會轉道至此。我準備與太子常居北境明宮,修身養性,為天下祈福,為陛下祈福。”
楚陽:“……”
你這大忽悠。
虞昭面不改色地道:“北境剛剛經歷過戰亂,又一直是貧寒之地,如今難民需要安置,農業需要經營,商貿也需要好好打理,一片百廢待興的景象,更需要有人坐鎮,太子會做好此地所有的善後工作。隻是他歷來隻隨暗影出沒……”
說到這裡,她低笑了一聲,許是想到了蕭欽時一直以來做的那些髒活,道:“我兒年紀尚輕,又少經世事,沒有與人打交道的經驗,我在此處,也是輔佐。他既然答應了不廢太子,如他所言,太子的教育之事是我這個做母親的責任,此地剛好,給他歷練。”
“也免得有人說他教妻不嚴,教子無方。”
這一番話說的楚陽啞口無言。
理由太充分了。
蕭不容打天下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養了一隻小瘋狗,隻聽他和虞昭的命令,逮誰咬誰,咬住誰誰就必死無疑。
蕭欽時凶名在外,天下皆有耳聞。本來蕭不容讓他做太子,民間就有些爭議,畢竟小瘋狗素來隻會殺人,不會救人,更不要說治國了。
大家都擔心蕭欽時登基之後會不會成為暴君,使得民間再次水深火熱。
這也是為什麽,蕭欽時後來被安排到了驍龍營的原因,當時也是楚陽與蕭不容商議,要打消太子往日的惡名,必須要先讓他的身份上的了台面,常年出沒於百姓眼中,這樣大家才不會隻知道他的凶名,才會逐漸明白他其實並非黑白不分的殘暴之人。
如虞昭所說,如今的北境實在是太適合蕭欽時練手了。如果蕭不容當真還想要蕭欽時這個太子,把他發配來北境,讓他治理此地,說一句放他歷練,天下都說不出半個不字。
而且,若隻是蕭欽時一個人來北境,說他即將成為北境之王,那百姓就算不說,也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畏懼,可是有虞昭坐鎮就不一樣了……她是出了名的賢妻慈母,是天下人皆認可的母儀天下。
她若輔佐兒子治理北境,那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如今聲名遠揚的蕭不容,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穆雲間也是眼睛一亮。
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轉折。
他以為虞昭來這裡,定會與蕭不容決裂,但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早有說辭。
這個說法拿出來,就算是蕭不容也隻能乾吃啞巴虧。
她的身份特殊,是當今國母,又是太子親娘,素來名聲極好……認穆雲間這個男太子妃,也是做的滴水不漏,用的是蕭不容的名義。如今蕭不容有所忍讓,答應不廢蕭欽時……她又借此拿出了一個新的說辭,再次把蕭不容讓她回西京的命令給堵了回去。
這下子,天下都會覺得蕭不容和虞昭依舊是一團和氣,夫妻分離也是為了大靖子民著想,蕭不容就算再生氣,也隻能憋著,不能大動乾戈。
這一環扣一環的,穆雲間甚至懷疑,她當時假借蕭不容的名義承認自己,就已經想到了如今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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