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緩緩停下腳步,思索。
看來如今最好是靜觀其變。
無論如何,他還是去了一趟宮中,坐在轎子裡的時候,他將胸前整齊的紐扣解開,重新扣得錯位。
到地方的時候,蕭不容果然一眼發現了不對:“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
“素來得體的楚相,如今紐扣都錯位了,還說沒事?”
楚陽驚醒,急忙低頭檢查了一番自己,然後快速把紐扣調整好,笑道:“今日出來的匆忙,讓陛下見笑了。”
“何事如此匆忙?”
“這不是,突然聽說陛下前兩日從新晉的妃子那裡,新得了一副殘局,想趕緊一睹為快。”
蕭不容一愣,又失笑地點他:“你呀……真是個棋癡。”
兩人很快在棋盤前圍坐,蕭不容道:“朕昨日嘗試解了一下,還沒有頭緒,但這種事情,定難不住楚相。”
“陛下謬讚。”楚陽捏著棋子,一邊觀棋,一邊道:“皇后已經走了近一月,不知可有消息傳來?”
“只是聽說她棄車行馬,想是要盡快解決欽兒的事情,其他的還不知道。”
楚陽點點頭,往上面補著棋子,道:“皇后是難得的良配,陛下真是有福之人。”
蕭不容笑了一聲,“是啊,她對朕,確實沒得說。”
“只是,皇后素來愛子如命,會不會勸不回太子,反而被太子說服?”
楚陽試探,蕭不容卻哈哈大笑了起來:“楚相多慮了,皇后對朕最是知心,便是勸不回太子,也不會被他說服的,何況她臨行前曾經許諾,若是勸不動,便是將他關在籠子裡,也要強行帶回來,朕相信她。”
楚陽遲疑,道:“皇后會不會是在開玩笑?”
“或許有開玩笑的成分在,但她素來行事穩重,懂得取舍,那件事對太子名聲傷害極大,她應該明白,怎樣做才對自己和太子更有利。”
楚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在進入西京之前,他一直以為蕭不容是個多情而深情的人,他固然有許多女人,可他卻唯獨隻對虞昭一人極好。可直到蕭欽時喜歡男人的事情傳出,他才發現,原來對於他來說,帝王的面子竟比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更加重要。
所謂懂得取舍,說的是虞昭不得不遵從他的意願,將蕭欽時從關州帶回,這不得不三個字,就藏了太多的委屈與怨懟。
楚陽垂眸,專心鑽研棋局。
蕭不容忽然道:“楚相方才看朕的眼神,像是覺得朕做的過了。”
“不。”楚陽毫不猶豫地道:“若是臣,也會與陛下做的一樣,儲君之位,容不得半分非議。”
當然容不得非議。但若他是蕭不容,絕不會用如此極端的做法,他會讓蕭欽時帶著對方回西京,給他們賜婚,讓天下所有人都認為上位者讚同他們背離綱常的愛情,讓這件事成為一樁佳話。
等到民間只有叫好的聲音,這非議自然也就不在了。至於別的,若蕭欽時對那男子有情,則會證明他這樣的做法沒有錯,後期再嘗試讓其納妾,若其不肯,再考慮廢太子之事。
自己做到仁至義盡,方能讓身旁人心服口服。
若是時間久了,蕭欽時對那男子無情,更省得他來做這個惡人。
殊不知,亡命鴛鴦,越是想要將他們分開,越是會將他們推得更近。
反而平靜而祥和的生活,更容易生出齟齬。
兩人偶爾說幾句時事,偶爾談論下棋局,言談之中,楚陽隻字不提楚煦被虞昭當做人質一事。
反正,等那幾個消息一起傳來,蕭不容自會明白他今日失態的原因。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即便他無比擔憂自己兒子的安危,卻還是顧忌天子的心情隱忍不發。相信幾日之後,無需他親自開口,對方就會主動派遣他去關州做說客。
一來,他跟著蕭不容最久,蕭不容信他。二來,這二十年來,他對天子和皇后之事一直一清二楚,是從始至終的旁觀者。三來,他是大靖智囊,各種事情少不了他出主意。四來,楚煦在那邊,於公於私,他都會盡心盡力勸虞昭歸朝。五嘛,當然也是賣他一個人情,好去確認楚煦的安危。
畢竟,就算蕭不容相信虞昭不會動楚煦,在外人眼中,楚陽這個做爹的卻不一定能那麽理智。
午夜,萬籟俱寂。接應府裡隻余入夏之後偶爾的蟲鳴。
小院裡的某個帷帳中,有人無聲地睜開了雙眼。
他熟門熟路地扭臉,望向身邊人。
月光透過通風的拱形窗照入室內,兩側床幃被挽在四角的立柱上,映出身旁人精致絕倫的臉龐。
蕭欽時側身,單手支起額頭,蒼白手指輕輕將他耳側發絲朝下撥了撥。
動作輕柔,耳目聰靈地留意著對方的呼吸。
一如前幾日那樣,穆雲間睡的很沉。
以前住在山裡的時候,他偶爾半夜還會猛地驚醒,如今是心中的大石放下之後,他的睡眠就越發地好了。
蕭欽時湊過去,鼻尖對著他的,妖精吸□□氣一般,將他呼出的氣體吸入肺腑。
他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虛虛伏在對方身上,毒蛇吐信一般戲弄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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