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沒有說什麽,他沉默地看了伊文一會兒,輕輕呼出一口氣,轉過身看向窗外的地面。
高樓林立,道路縱橫,城市延伸到遙遠的地平線,一眼望不到頭。
許久後他輕聲說:“我能看得出來。”
伊文笑了笑,不像開始時那麽拘謹:“比起輝光紀元的時候,現在已經先進了很多。”
“魔法科技在發展,尤其是回歸紀元以來,發展得很快,很多門學科……”他撓了撓頭,努力向林恩解釋。
如果說輝光紀元是一個魔法走進千家萬戶、開始造福大眾的時代;那這個時代,魔法已經徹底沒有了門檻,每個人都能接受相關的教育,學得好的甚至能像之前的法師一樣從事最高深的魔法科技研究。
可這些實在難以用三言二語說清楚,伊文眼睛移動著想找個例子,卻發現這好像有點難。
在這個提倡人性化管理的時代,伊利亞核心給林恩的待遇不差。他的監室雖然不大,卻設施齊全,除了一張單人床,還有配套的桌椅與連通的盥洗室。
可這些東西全都由阻魔材料製成,伊利亞核心太害怕林恩逃跑或者搞出什麽事情了,一點機會都沒有給他留下。
最後他將目光落到了房間的窗戶上。
“比如這個窗戶,”他說,“是假的。”
窗戶和監室用透明的阻魔水晶隔開,林恩沒有辦法判斷窗戶的真假。
但伊文知道,整個限制區都不在伊利亞核心的外圍,按照常理,絕沒有可能在監室裡看到伊利亞核心外的景象。
“輝光紀元末期還沒有這種技術,那時候只有伊利亞核心最外層的人才能看到下面的城區。”他說,“而內部雖然有燈光照明,卻依舊局促和壓抑,很容易給研究員帶來負面影響。”
伊利亞核心是個直徑約四百米的圓球狀建築,懸浮在伊利亞城區上方五百米的高處,一直以來都是伊利亞魔法科研機構的駐地。
伊文回憶著高中歷史課本的知識:“後來魔法科學院在伊利亞核心中增加了很多像這樣的假窗戶,將城市的景象投影到伊利亞核心內部的房間,有效改善了大家的心理狀態。”
“不過這些窗戶有時候會讓人空間混亂,也有人不喜歡,但總體而言利大於弊。”
林恩點了點頭,不置可否,他偏頭過去,平靜地透過窗戶看向並不存在的遠方。
其實窗外的景象對他而言應當也極為陌生,一百多年過去,伊利亞城區同樣天翻地覆。除了不多的標志性的建築,從那些街道和樓宇,再難窺到城市原來的面貌。
伊文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又說更多。
“伊利亞核心也和當初不一樣,從十八層擴建到了二十五層,直徑增加了近一百米。限制區就是回歸紀元後新加的區域,之前都是在城區的法庭和拘留所……”
他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麽,想避開敏感的話題,卻被林恩打斷。
“我之前是在城區受審的,”他問,“伊利亞要重審我?”
伊文一個激靈:“應該是。過了這麽久,很多法條都變了,應當是要重審。”
林恩抬了抬嘴角,逆著光,顯得有些譏諷。
無論法條怎麽改,對他審判的結果都不會有多大變化。
“也不一定還是判死罪,”伊文讀懂了他的意思,往前走了半步,試圖安慰他,“伊利亞核心自己的審判流程和城區法庭有很大區別……”
林恩乾脆地打斷他:“說點其他有趣的吧。”
“全是阻魔法陣,我連自己的法杖都拿不到手,”他說,“想這些也沒有用。”
伊文本能地從他的話裡感受到一絲異樣,嘴上卻在思考前直接開了口:“我見過你的法杖,就在伊利亞奧術博物館。”
林恩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微微張大眼睛,又很快緊鎖眉頭:“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話是這樣,”伊文說,“但一百八十年前審完你,法庭最後放出去的消息是你死了,所以法杖也就沒有了歸屬。我聽說是被賣了很多次,最後才被博物館收藏。”
林恩被施用停滯魔法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少,但大多數都在伊利亞核心。真正的伊利亞民眾不會太關注這種事,比起一百多年前的罪犯,他們對博物館裡製作得精益求精、難以複製的魔法展品更感興趣。
林恩是法師學院最有天賦的學生,法師學院當初在他身上傾注了相當多的資源。他特製的法杖能夠承載巨額的魔力輸出,是存世的精品,也是孤品。
自己的法杖在博物館,這個認知讓林恩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而且一百八十年前,對外公布的是他已經死了……
林恩閉上眼睛,仍舊沒有想通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按照一百八十年前的判決,他應當已經死了,而不是毫無準備地被施以停滯魔法,將躲不過的審判拖延到今天。
接著他抬起眼,面前稱得上是好心的學生有點局促,似乎拿不準要不要繼續安慰他。
“不用說了。”在伊文開口之前,林恩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的目光越過合金的欄杆,落到他的身後。
“他們來了。”
伊文猛地轉身,不知何時他身後竟已站了三個魔導師團的戰士,其中一個他還認識——他曾經給對方送過便攜式的阻魔符文,專為了涉及林恩的“067事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