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白想從風如故口中探出虛實,語氣便不那麽平和:“你都能四處走動,我要是走不動,豈不是個笑話?”
風如故並不動怒,一隻玉白的手撐著下頜,笑得很平靜。
賞過了人工挖鑿的小池子,和池塘裡的睡蓮碎萍,風如故才進入正題:“年少無知、誤入歧途是常有的事。但小哥兒你還年輕,並不必死守著凶惡之徒。若小哥兒願意,風某在京城和雍城都有些人脈,可以幫小哥兒再引薦些年少有才之士,小哥兒便可重新……”
“啊,我聽明白了,你是來當媒婆的!”溫玉白明眸一轉,笑道:“莫非是給那攬財納賄的好色之徒衛旭撮合的?”
風如故一愣,以手握拳重重咳了兩聲,咳得那淡青纖細的脈絡在脖頸上繃了出來,薄而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他連連擺手:“並不是衛旭大人,小哥兒你誤會了。”
“那……”溫玉白更不明白了,他對風如故並無興趣,因此單刀直入:“莫非是給你自個兒?”
風如故的臉紅得滴血,他怔怔地看著溫玉白良久,那血色才漸漸消褪,他慢慢說:“也不是我,小哥兒對在下大可放心,雖然在下是男子之身,但……但在下和你一樣,都有一顆小哥兒的心。”
“??”溫玉白腦袋瓜轉了好幾圈,才意識到風如故言下之意。他自個兒曾托有龍陽之好,沒想到千裡之行,竟在雍城遇見了一個和他一樣有龍陽之好的人。
這人對他交淺言深,溫玉白更加不解。
“其實衛旭大人是個極好的人,小哥兒你或許聽說過,我爹風蒙年邁解甲歸田,並沒有將我的兄長們引入軍中,軍權旁落後,我的兄長們對我爹已藏著不忿之心。我和兄長們同父異母,年紀又相差得多,他們當著爹爹面,對我和我娘已經不甚恭敬,我爹一朝過世,兄長們竟將我們趕出風家。”
他低首輕撫雙腿,竟是罕見的露出憤懣怨憎。
“怕我報復,他們冤枉我娘的清譽,還將我的雙足生生打斷,若不是衛旭大人出手襄助,我怕是早就死了……”
第41章 (倒v結束)
風如故滿目的懷念, 思緒已回到了過去,和衛旭大人初遇的時候,但這其中的種種細節, 不便在這白日的後花園裡一一道來。
他還在斟酌著,一撇眼, 卻見靠坐在石椅上的溫玉白, 小腦袋瓜已經往下一點一點的滑落,整個人散軟著陷入夢鄉。
果真是十七八的年輕小哥兒, 睡眠是相當的好。滿目的嫩綠嬌紅中,溫玉白軟而白的身體蜷成一小團, 讓風如故想起衛旭使出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的法子,總算是引開他那個不像話的黃臉夫婿,他親自將兩個小哥兒抱進轎子裡,面上是滿滿的歡喜和痛惜。
溫玉白睡著是半分不讓人省心的, 明明石椅寬敞, 兩旁還有堆雲把手,溫玉白偏偏能往地上躥溜,就差混不吝的躺在草地上了。
風如故雙足不便, 不能挽回溫玉白的傾頹之勢,但他知道衛旭在暗處窺探,便往一道花牆後看去。
果然,那人穿著皂底上繡著銀紋,鋒利的袍角因他疾步而扯得筆直, 在他眼裡的溫玉白, 就像是東風吹落的海棠花, 即將委頓於泥濘中, 急需他的拯救。
溫玉白半夢半醒間, 依稀覺得有男人接近,那人身上的熱氣直噴到他的面頰上,他惶然睜眼,和衛旭四目相對,頓時慌得朝後摸去。
可怕的是,他竟摸了個空。
防身用的小匣子不見蹤影。
男人已將他抱在懷裡,他整個人都離開了地面,短暫的懸空失重令溫玉白大驚失色,猝然嚷了起來。
“洛臻,救我!”
衛旭雙目遽然眯緊,不悅地說:“你怎地還惦記著傷了你的莽夫?這種夫婿不要也罷——”
宋洛臻的來勢十分驚人,他就像溫玉白講的三笑姻緣裡為了秋香忍辱負重,甘願假裝個小廝的唐寅一般,身上還穿著衛旭私邸仆役們的統一著裝,灰撲撲的短打和新換上的□□,卻蓋不住他的氣勢。
衛旭來不及拔劍,只能抱著溫玉白後退三四步,為避免這黃臉男人傷到溫玉白,他甚至以自己的後背對向宋洛臻。
宋洛臻見風如故雙手急驅輪子,以自己肉身加木輪椅擋阻自己,便淡然說:“你讓開罷,我不傷你。”
若是兩軍對壘,哪怕是中刀中箭的士兵,宋洛臻也不會輕視。但眼下是在花木扶疏的私宅,風如故手無縛雞之力,宋洛臻自然對他容讓一二。
溫玉白見衛旭雖抱著自己,但雙目已經移到風如故的身上,他面皮看上去沒甚表情,但目色顯然是非常憂慮。
他既然分心,對溫玉白是極好的逃跑機會,衛旭一條鐵臂環在溫玉白身前,他乾脆張嘴,玉白的牙齒猛地朝衛旭的手臂咬了過去!
宋洛臻腳下輕靈迅捷如飄雲,已經繞過風如故,劍尖直指衛旭的咽喉。
衛旭吃痛松手,隻好將溫玉白輕輕放下,溫玉白卻沒急著逃離,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衛旭的胳膊,那上面除了他的大牙印,還有一道極長的鞭痕。
顯然是當年受傷頗重,經年後傷痕宛然。
“……是……是你?”
溫玉白腦中閃過一抹回憶,祖父病重的時候,他年紀頗為幼小,被阮夫人抱在懷裡。老人彌留之際,渾濁的目光掠過兒子兒媳、小粉團子似的小孫子,每一次沉重的眨眼都預示著死亡更近,卻沒見著他最寵愛的大孫子溫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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