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臻把繃帶扎緊,以手背試將軍額溫,旋即微擰眉心,“仍舊熱的厲害。”
“這是自然,他要是還這麽燒下去,就算命能救回來,人怕是也要廢了。”
溫玉白將酒倒出來潤濕帕子,“你把他的褲子也脫了,我要給他降溫。”
洛臻微怔,但還是解開了將軍的褲帶。
溫玉白捏著沾酒的帕子,剛要往男人手臂和腿上擦抹,就被洛臻攔住。
兩人的手再次短暫交握。
“我來罷。”
“也好,你切記不可擦到他的傷口和足底,他傷的重,若酒氣滲進去不是鬧著玩的,只要他身上一乾就再擦一遍,直到他高熱降下來為止。”
這一晚上,洛臻是真的忙。
溫玉白說:“要不換我來吧?”
洛臻搖頭,“不用。”
“那叫武泰德來幫忙?”
“阿驍會死。”
也是,武泰德的那雙蒲扇大手一搓,等於在鬼門關前踹將軍一腳。
等到天蒙蒙亮,炭盆子裡的火只剩暗紅幾點,將軍的熱度總算是降了下來,呼吸也穩定不少。
武泰德在屋外守了一夜,見溫玉白出來,他趕忙走上前問:“驍哥怎麽樣了?”
溫玉白本不想搭理他,但看見他泛著紅血絲的雙眼,到底是開了口,“不再發高熱就沒事了,記得每日給他換藥。”
聽見溫玉白說沒事,武泰德總算是松下一口氣,他羞赧的撓了撓頭,“之前是我看走眼了,您這醫術比隨軍的……”
“泰德,進去看著阿驍。”武泰德話音未落,就被洛臻出聲打斷,“今天辛苦小哥了,勞煩系上黑巾,我送你出去。”
溫玉白坦然伸手,絕不在細枝末節上和人爭執。
—
時光荏苒,離上次治病已過半月,溫玉白製作的雪浪紙已經成形,他用界尺一遍又一遍將紙張小心地刷平整,恢復紙張應有的平展潔白。
西城學堂裡,賀夫子正搖頭晃腦地帶著孩子們讀《詩經》,一輩子老光棍的賀夫子,哪怕念“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也念得一本正經,還要附帶解釋:“這句詩,講的是君王對聖賢的渴慕,一日不見,如隔三年般漫長無期!”
孩子們一面念,一面朝窗戶外看去。
溫玉白手裡捧著幾刀剛製好的雪浪紙,上面還放了一本手寫的《九章算經》。
賀夫子自然也看見了溫玉白,示意學生們繼續讀詩經,自己則走到溫玉白面前問他有何事。
溫玉白笑著抽出一張雪浪紙遞給賀夫子,“夫子請看,這紙如何?”
“雪浪紙?”賀夫子又驚又喜,小心翼翼地接過雪浪紙,他被譽為神童時,鄉親鄰居們曾湊錢送過他一箱,但如今手上的這一張,質感比之前的還要好上不少,摸上去簡直如細膩的棉布一般。
賀夫子的眼眶都濕了。
“你這是?”
溫玉白把手上的雪浪紙都拿給了賀夫子,笑著說:“勞您費心教承允,這些雪浪紙你拿著都分給學生吧!”溫玉白又將手寫的《九章算經》遞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字可能難看了些,不過內容能看清,夫子閑暇之余可教學生們上面的內容,我這雪浪紙就是照這本書上學來的。”
賀夫子聞言瞳孔震顫,似是不敢相信,“這……這雪浪紙是你自己做的?”
學生們自然也聽見了夫子和溫承允哥哥的對話,現下根本坐不住,紛紛跑了出來,夠著頭盯著夫子手上的雪浪紙。
他們家境貧寒,有的學生繳了束脩後,別說上好的雪浪紙,就連普通的仿紙都買不起,下了學回家,只能用毛筆沾水在石板上練字。
現在溫承允的哥哥竟然要把這上好的雪浪紙免費給他們用,孩子們也都和夫子一樣,眼眶都濕潤起來。
溫承允挺了挺小胸脯,眼裡滿是驕傲,他的二哥可真厲害!
賀夫子心裡對雪浪紙雖然喜歡的緊,但也不能平白受溫玉白這麽大的恩惠,忙推辭道:“這雪浪紙我不能收,外面比這次的雪浪紙也要一兩銀子才能買到二十張,你這……”
溫玉白忙道:“賀夫子,這紙是我自己做的,本就不花錢,製作的材料也不過才幾個子兒而已,再說這紙也不是光給您一個人用得,孩子們有好的紙張可以用,學習起來也更有勁頭不是?”
賀夫子聞言也不再推辭,隻對溫玉白深深鞠了一躬,學生們有樣學樣,也對著溫玉白鞠了一躬。
溫玉白連忙扶起賀夫子,他原本只是一時興起,才想盡些綿薄之力,實在受之有愧。
回去路上,溫玉白沒急著回藥鋪,而是在春琳城信步閑逛,他來春琳城一月有余,還真沒怎麽出來逛過。
春琳城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只是人口不多,生意鋪子頗有一個坑對一個地的味道。
像藥材鋪子只有平安藥鋪一樣,其余米糧鋪子,毛料鋪子,打鐵鋪子等等,都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逛了一下午,溫玉白怪口渴的,恰好見街頭一個春水茶樓招牌斜逸,茶香籠著半條街,善笑的店小二站在門口招攬客人。
“十個子一整壺上好春茶,外送香瓜子一包,整個春琳城最好的說書先生文九爺正在開講《鴛鴦盟》!”
其實春琳城的茶客們也沒得挑,除了文九爺,這兒並沒有第二個說書先生,他說自己排行第二,沒人能說自己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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