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白酒倒進霉豆瓣裡攪拌均勻,這一道工序,白酒必須選上好的,不可選下品如燒刀子,提香都靠它了。”
“再倒醬油,攪勻後放著發酵。”
溫玉白一面指導,一面專研最近剛製作出來的塔羅牌,雖說溫玉白不信這些,但溫承允最近卻頻頻提及自家大哥,溫家獲罪後,只有溫之航被問斬處死,大哥溫益然則被流放到西南郡。
來鎮北關的路上,原主曾用一枚上乘玉佩悄悄賄賂押運的官員,請他們幫忙查一查溫益然的下落。沒多久,那人告訴原主,溫益然死在了去西南郡的路上。
溫玉白不想將殘酷的事實告訴溫承允,於是便想出了製作塔羅牌用來佔卜,原意是為了哄溫承允,卻不曾想,他隨手佔卜溫益然的去向,佔卜結果竟顯示他還活著,並且就在南邊。
真是咄咄怪事,這種佔卜結果,必然是糊弄人的,但他又心懷希翼,於是便想多騰些時間深入研究一下。
把豆瓣醬的活計忙完,晚高峰又到了,辛二殷勤地說:“店主你歇著罷,送隔壁的飯菜我來掌杓如何?”
“不了,隔壁的飯菜還是我來做。”
溫玉白和辛二說話聲不大不小,恰好能透過牆,讓坐在涼亭裡的宋洛臻聽得清清楚楚,他垂著眼,似是專注看手裡的兵書,紫藤葉低垂,斑駁的光影打在宋洛臻的臉上,讓他微揚的鳳眼更顯森冷。
但溫玉白的話在他冰湖般的心裡還是泛起一絲漣漪,宋洛臻確實期待著溫玉白每日變著花樣送過來的食物。
他們交談不多。
但對方製作的每一道菜都透著用心,沒用一點可能傷害到他身體的食材。就如一封封精心烹飪的可食用書信,見字如見心。
其實,那扮男子的小哥兒,對自己是有心的罷?
見識過宮闈驚變,為了利益、處於權力漩渦的人將親情、愛情悉數淬煉成殺人利器,宋洛臻對於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已無興趣。若那小哥兒對自己當真有意,他也只能讓對方失望而歸了。
他這一生並不想娶妻生子,不如孑孓一身,將來走的清靜自在。
但,若他當真非自己不可,或許……宋洛臻水色薄唇抿緊,卻突然聽見隔壁辛二說:“好罷,白店主你自己做罷——其實,你是真心愛慕隔壁那位白衣公子吧?”
宋洛臻細聽。
“不不不……”溫玉白一疊聲否認,兩手也連連搖擺,“你可千萬別誤會了。這謠言傳得夠廣了,我真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辛二噗嗤一笑,“黃河裡多少泥沙,跳進去當然洗不清啊。”
“哎……”溫玉白苦笑,“那位公子長得確實好看,可這世上兩條腿、長得好看的男人何其多,難不成我見一個愛一個?我再說一次,我完全沒有染指他的興趣,只是看在孤山先生的面子上,想多照顧照顧他府上的客人罷了!”別讓清冷孤傲的洛臻公子再受小道緋聞的影響了,他那樣的孤鶴,就該遺世獨立著。
宋洛臻的唇凍結成一條板正直線。
今日隔壁送過來的飯菜,似乎心意不足,沒那麽香了。
—
連番受挫後,胡遠松病了。
一連幾日頭疼欲裂,連店鋪都不想去,帳本也不想看。
直到鎮北軍那邊遞過來消息,說原大將軍的女眷想要些上好的箋紙筆墨。
胡善堂能常年在春琳城橫著走,是因為背靠著鎮北軍這座巍峨大山。
他忙忙打起精神,挑了些灑金箋、桃花箋和水仙箋,又選了幾隻上等的好筆,一方湖州墨,用雕花盒子好生裝裹了,親自往鎮北軍營去。
胡遠松在胡家是老祖宗,去了軍營立刻變成笑口常開的孫子,袖袋裡裝了好些碎銀,一小疊銀票,從小兵卒子到管事的兵大爺一一殷勤上供。
兵大爺將銀票心滿意足地收好,小聲提點胡遠松:“原大將軍最近寵愛的女人有點來頭,你小心些伺候,她脾氣不小。”
胡遠松一面應著,一面朝大帳走去。
侍衛們打起帳簾,都快到夏天了,帳子裡一股暖風朝胡遠松撲了過來,他定睛一看,原大帥從上回傷著後,果然沒有大好,鷹眼耷拉著,面色蠟黃無光。
在原大將軍身邊半站著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她一膝屈跪在榻上,兩隻細白柔夷幫將軍按摩著,聽見聲音,女人朝胡遠松看了過來。
她果然生的媚態十足,狐狸眼勾人,唇角生了顆小痣,不笑也像是笑吟吟的。
第13章
年輕女人見胡遠松捧著的盒子十分精致,狐狸眼微眯,笑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吩咐要的,你拿給我看看。”
胡遠松雖覺得她漂亮,但此時半點色心也不敢起,垂著頭腆著肚腩將盒子雙手捧過去,隨著盒子打開,女人立刻聞到一股極幽冷沁鼻的香氣。
她面露好奇,胡遠松見狀,心想自己上供的東西果然合乎心意,忙將那塊石頭取出,請女人細看。
如寶山般聳立起三個山峰的石頭隻巴掌大小,通體是橄欖綠色,石頭的紋路竟是金光閃閃,如鏤著萬千金絲,年輕女人湊近聞,那香氣如雨花中的冷梅,韻味高遠,妙不可言。
“這是甚麽?”
胡遠松私心裡打著小算盤,隻待時機到了,要找原大將軍討要一個保證——今後春琳城隻準他胡善堂經營筆墨紙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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