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有點貴,掌櫃的說了,這裡頭用的是新打下來的好棉花,外層和裡料都是上好的杭綢,袖口和下擺還刺繡了精致的花草魚蟲,整個加下來,得一兩銀子一件。
這也太貴了。
宋時安盤算著,等新店開張有進項了,手頭寬裕了再買也不遲,便讓掌櫃的去拿粗布做的夾襖。
沒染色的粗布襖子灰撲撲的,宋時安拍了拍,掌櫃的忙說:“也是用新棉花做的,厚實軟和著呢。這件只要五十文錢。”
“就是這件,要了!”宋時安剛要摸錢袋,許仲越卻已經掏出碎銀付帳,他還指了指擱在旁邊的杭綢襖子,說:“這件也要,都給包起來。”
“好嘞好勒!”掌櫃的一口氣做下兩單生意,頓時喜笑顏開,不但用厚紙把襖子包得四方整齊,還塞了好些樟木塊,免得雨水多生蟲。
出了店門,宋時安才搖頭:“這麽貴,綢緞料子也不經髒啊。”
許仲越笑:“你穿起來好看。”
湖水碧色更顯得宋時安白淨,像是湖面上的新雪,好看。
第二天一早,許仲越套好騾車,宋時安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貓腰進去,漢子一聲喝,騾子邁開四蹄,在青石板的路上跑得平穩且快。
宋時安的心情跟郊遊似的雀躍,自然沒注意到,他們往鎮外去的時候,有人騎驢往鎮子裡行來。
宋時金隻比宋時安小三歲,如今十五六的俊秀少年郎,正和書童一起回家。
王嬌嬌一門心思隻讓他讀聖賢書,故而他知道宋時安病死了,卻不知道後頭的起起伏伏。
騾車和驢子擦身而過時,宋時安嚼著肉脯探身出車子,一手摟著許仲越脖子,往他嘴裡塞肉干吃。
宋時金渾身一震,險些從驢背上摔下來,青天白日的見鬼了!
第二十三章
騾車跑得飛快,轉眼間已經出了鎮子,清晨明晃晃的大太陽下,只能看見健壯的四蹄揚起團團飛塵。
宋時金驚魂未定的扭過頭看了許久,直到騾車的影子都沒了,他還在微微的喘著氣。
“抱琴,你看見沒?”
小書童抱琴拽著韁繩,牙齒也在打戰。
“看、看見了,但賤……宋時安好像是有影子的,少爺,咱們先回家去再說吧!”
其實宋家不過小富之家,兩代之上都是土裡刨食的貧苦人,沒甚根基的人家,哪兒來的什麽少爺不少爺。只是王嬌嬌從小懂的給兒子造聲勢,抓周時抓了個塗蜂蜜的硯台,便說自己給宋家生了個文曲星下凡。
宋時金開蒙讀書,歪歪扭扭寫下第一首歪詩,王嬌嬌便給夫子塞了五錢銀子,讓他巴巴兒的跑到宋遇春面前,讚宋時金天資聰慧、將來一定能連中三元,替宋家光耀門楣。
王嬌嬌見同一個書院讀書的孩子,若是書香門第或大富之家,都隨身帶個書童,幫著跑腿忙活,讓學生讀書無後顧之憂,忙買了個書童回家,還讓宋時金給他起名字。
宋遇春聽說小書童叫抱琴,還皺了皺眉問“為啥不叫抱書?或者三元?”
王嬌嬌見兒子被訓得耷拉下眉眼,忙說:“你那些名字多俗啊,哪兒有抱琴好聽文雅!”
宋時金考中秀才時,王嬌嬌喜氣洋洋,跟兒子真連中了三元一般高興,她明明是個摳門的婦人,卻扭著宋遇春,非讓宋家酒樓開流水席迎賓客,吃了不必給錢,只要替宋時金高興,說句喜慶吉利話就行了。
那一回,宋家酒樓陡然賓客盈門,碗碟子摞出幾人高,宋時安蹲在廚房起身活動腰的功夫都沒有,直洗到深夜,才得了一個白面饅頭,同沾喜氣。
如今秋闈還差一個來月,王嬌嬌的海口早誇出去了。
“中舉人是必然的事兒,只是不知咱們家金子能考中解元、亞元還是經魁了。”
食客們多多少少知道些科考上的事兒,也知道酒樓老板娘的好兒子一旦考好了,他們又能白吃白喝,自然懂得湊趣,把宋時金誇到天上去了。
一大早上,酒樓還沒開門,常年和宋家酒樓合作送貨的正從騾車上往下搬運鮮魚、鮮肉,大捆的各色菜蔬,宋遇春一面清點菜品,在清單上逐項畫勾,一面看著騎毛驢的少年遠遠過來。
他皺起眉頭,問:“怎麽這時候回來了?”
那送貨的見他勾選完,陪著笑臉說:“宋老板,這貨送了一個來月了,是不是該把菜錢肉錢結算一下?”
聽見這話,宋遇春的眉頭皺得更深,卻腆起肥肚皮說:“這幾日碎銀子還沒換回來,等換回來自然會結給你們。不是我說啊,咱們合作這麽些年,我何時賴過你家的帳?一時半刻都等不了,一大早就跟我鬧,你是不想和我們宋家酒樓做生意了?”
把送貨的嗆走了,宋遇春又要審問宋時金,王嬌嬌卻一把將兒子拉到身後。
“你滿肚子的邪火對著你寶貝大兒子發去啊?金子招你惹你了?”
宋時金抿了抿唇,知道這一關不說清楚過不去,“爹,娘,我在省城換了住處後,前後鄰居都是做小買賣的,每天吵吵鬧鬧的反倒讀不進書,那屋子背陰,蚊蟲鼠蟻也多,我身上不舒服,還是回來住幾天,反倒清靜一些。”
王嬌嬌聞言,忙去看兒子的頭臉和頸背,果然給她看到兩個蚊子包,頓時心疼得流下淚來。
“都是爹娘沒用,讓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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