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仲越心疼夫郎,在廚房裡幫他打下手,只是原本寬敞的廚房,許仲越一進來就顯得擁擠許多,宋時安看他晃來晃去心慌,便把他往外推。
兩口子一個堵門,一個使勁,跟角鬥似的,芸哥兒往門口一站,便噗嗤笑出聲來:“許家大哥你讓開吧,我今日特意過來了,讓我給安哥哥幫忙好了!”
宋時安一看見芸哥兒,便和喝了蜜糖似的心口一甜,他始終喜歡芸哥兒這樣白白胖胖的哥兒,越發圓潤的臉頰上泛著紅,穿著蜜糖色的夾襖,越發像個年糕娃娃。
他對許仲越挑眉聳肩,雙手朝外一指,許仲越拿他沒轍,隻好對芸哥兒鄭重道謝,邁步走了出去。
“好了,從今晚後,直到你順利生產,每逢你來店裡的日子,我都要來幫你的忙!”芸哥兒抿唇笑,“主要是來找你偷師呢!”
宋時安知道,芸哥兒回回來龍回頭,葉度都殷勤招待,什麽好吃的好喝的,一股腦的往芸哥兒桌上送,還不收芸哥兒付的錢,自掏腰包往錢簍子裡填補。
一來二去,芸哥兒漸漸被葉度打動了,他曾發誓要找一個廚藝和安哥兒一般好的漢子,葉度還有進步空間,好在他願意努力。
前一陣子葉度已經上孫叔家的門提親事,孫叔還為此拎著禮物找許屠戶和宋時安商量來著。
許仲越幫自家兄弟美言了兩句,說他是個踏實漢子,能攢得住錢,他雖是無父無母一孤兒,但芸哥兒嫁過去便不必擔心婆婆不好伺候,小姑子不好相處,孫叔既然疼愛芸哥兒,也可把葉度當成半個上門女婿看待。
孫叔擔心的事情被許仲越一一化解,微皺的眉頭也松開了,下文定之禮後,葉度一門心思學手藝攢錢,想當“創始老員工”裡,第一個與宋時安合開龍回頭分店的——他說了,沈複生不算,他那個熱乾面鋪子另起門頭,和龍回頭不是一回事!
許仲越在廚房幫不上忙,到了店裡竟也幫不上,七八個夥計劃分工作區域,每個人都埋頭擦地,濕拖布擦一邊再換乾拖布,各個都嫌棄許大哥亂走,會留下腳印子。
他便乾脆到門口透透氣。
入了秋,店門口便掛上了厚實的夾棉布簾子,是用白底印竹葉的粗布做的長簾子,素雅又乾淨,他剛撩起布簾,便見章南銘撐著傘、迎著細細的雪粒子走了進來。
許仲越兩口子和章南銘年齡相差頗大,但都和他聊得來,便請他上二樓雅座,親自提了一壺香茶過去。
章南銘欠欠身,扶著茶盞,等注滿了茶,才呷了一口茶喝。
兩人閑話幾句,不免提到章南銘的嫂子林夫人主動差人來清江鎮,和宋時安說她手裡有一套越州城的鋪面空著,宋時安若是願意,她可以不收租子錢讓宋時安開店。
“你們夫妻二人完全不必顧慮我。”章南銘說道:“我和我兄長關系不睦,但我嫂子是個周全厚道的人。你們大可不必一口回絕了她。”
哪怕宋時安在孕中,也抽空做了兩回野味,讓許仲越快馬加鞭的送去越州城,給嶽老夫人吃,讓一把年紀的老夫人時不常的能吃到久違的可口佳肴。
這事,宋時安夫婦二人沒和章南銘提過,是章南彥親自來了一趟清江鎮找弟弟求和,順嘴說起的。章南銘感激在懷,暗自下了決定,只要是宋時安生下的孩子們,他一定親自給他們準備開蒙教材,把他們各個都教導成出口成章的才子佳人。
宋時安肚子裡的寶寶若真有感知,這會兒就該為將來博學而嚴苛的老師和他出的成堆作業瑟瑟發抖了。
許仲越微微一笑,搖頭說:“他和我商量過才拒絕的,那鋪面其實極好,只是略小了些,也只有單層,我們在越州城開店,打算開一間三層的。”
越州城高樓不多,除了寺廟外,便只有幾個選擇,他和宋時安商量過,打算慢慢找一處地皮,買下來自己修樓。
再者,宋時安兩次三番的給嶽老夫人送吃食,自然也有結交章南彥一家的意思。若直接用他家的鋪面,等於一次就把人情用光了,還像是一家人給章家當下人,失了自由。
只是這些考量,不便和剛正不折的章南銘細說。
章南銘見兩口子自有安排,也不再勸,只是望著窗外的風雪,不覺說:“馬上就要過年了。”
許仲越見章南銘神色寂寥,立時明白他心中所想。聽說章南銘的妻子最近病了,他二人遠離故土,在清江鎮一個親人也無,膝下也無兒女,年節將至,自然平添寥落傷感。
“有句話我來說,可能是逾越了些,只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我曾聽聞令兄和整個鹽司在戰亂時候,曾使盡了各種手段,去逼迫各地的鹽商豪紳掏錢充作軍資,若非如此,也不能短短三年就平了各處的亂象,讓咱們老百姓安居樂業。”
“我也曾聽人說過,在朝中為官,切不可過於清廉,臣子們若過於追求廉潔清正的名聲,於實務上可運作的手段便少了許多。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先生不妨想一想。”
說完,許仲越起身便要下樓,章南銘怔忪片刻,突高舉起茶盞,是一個以茶代酒聊表敬意的意思。
有些事梗了太久,竟由許仲越的兩句話迎刃解開,許仲越薄唇微揚,說:“我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先生若能參悟一二,是先生自己的修為到了。”
朝廷的波詭雲譎,雲端裡的君臣廝殺,許仲越並不感興趣,他唯喜歡和宋時安待在一起,度過許多朝朝暮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