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居的活計勾著腰,笑著對水娘子說:“娘子和客官們快請進,三樓上好的雅間已經給您們備下了。”
高家人都看見柳氏和兩個女兒,全裝作沒看見的,生怕水娘子多心。
高耀祖探頭看看頭髮摻白的柳姨媽,又看看光鮮亮麗的水娘子,趕緊抓著水娘子柔細的手,說:“娘,我餓了。”
水娘子忙拉著孩子往裡走:“快上去,人既然都來了,小二你趕緊安排開席罷!”
宋時安見柳姨媽眼圈都紅了,兩個表妹也呆若木雞的,忙安慰說:“姨媽,表弟年紀小,只是一時糊塗罷了,將來慢慢的……”
柳姨媽把眼淚一抹,說:“沒事,從高家出來,我就只剩下雨兒和露兒倆孩子了。”
他們在一樓大堂落座,晚上飯點,桌子幾乎都坐滿了,許仲越略看了看菜牌,點了白鶴居的招牌菜三合席、紅燒鮰魚、糖醋雞塊、白氏五花肉和蝦米絲瓜湯。
因為高興,還要了一壇子金華酒,給兩個女孩兒要了果子飲。
等三合席上來,宋時安細細吃了一遍。這道菜是白鶴居的名菜,原來是用鮮魚做成魚丸,和鮮美的豬肉丸、豬肉餅燒成一道帶濃湯的佳肴,魚肉和豬肉的鮮香交融,確實能留住客人。
等準備好了自家開店時,一方面要吸收白鶴居的優勢,也像他們家一樣,弄個典故出來,可吸引文人雅客前往,另一方面,也得做出幾道讓人念念不忘的特色名菜來。
桌上杯盞相碰,眾人都喝了好些酒,都臉紅耳熱的,許仲越一直盯著自己看,宋時安是覺察出來的,若他還是宋家面館的宋老板,必然很不自在,如今卻只剩下怪不好意思的羞赧。
高雨到底大四歲,突然揚聲說:“娘,表哥,表哥夫,我有一件事和你們商量。既然爹和奶已經不認我們,我們也不想再姓高。”
高露砸吧砸吧嘴唇,跟著連連點頭:“不姓高,不好聽!”
柳氏一怔,旋即流著淚笑起來。
“好,不姓高,跟著娘姓!”
宋時安沒打算改姓,因這個宋和宋遇春無關,是他上輩子已故的父母留下的。他也點頭笑說:“柳雨兒、柳露兒,聽著便青翠可愛,好聽!”
一
日子匆匆,眼看著婚期在即,宋時安簡直是坐立難安。
柳姨媽把兩個女兒哄睡了,這才掩上門往宋時安的屋裡去,宋時安合衣坐在窗邊發愣,忙讓姨媽坐下。
“明天你就要成親了,你娘早逝,有些事兒得姨媽告訴你。”
柳姨媽臉上也有些紅意,嘴唇開合半晌,還是隻把冊子塞到宋時安手裡頭,匆匆叮囑他務必看完便走了。
宋時安滿心疑惑,將冊子翻開,頓時面紅耳赤。
這本冊子竟是圖文並茂,將某些步驟事無巨細的畫了出來。
他上輩子生活在資訊爆炸的時代,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在地上走,只是上輩子從沒想到過,他所處的位置要掉轉個方向。
啊……真要這麽做嗎?原來雙兒的某些……他自己都沒好意思細看的位置,是這樣的,要這麽容納著……
他合上冊子,想著第二天的婚禮,更加睡不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兩個全福人便到了水磨坊巷子。
因宋時安是雙兒,循慣例,許仲越請的兩位全福人一個是鄰居周家夫郎,一個是楊家夫郎,二人都是白胖喜慶的笑模樣,一大早來幫著整理新房。
他倆見許仲越容光煥發,一身紅衣襯得愈發的玉樹臨風,心下暗讚安哥兒果然好福氣。
新人新房的婚床已經換了一架簇新的紫檀木拔步床,四周都貼上雙喜字,兩個全福人祭拜過床公床母,這才把親手縫製的大紅床單被褥都鋪設好,又往裡頭撒上紅棗、板栗、核桃、花生等吉利乾果。
一面布置,一面還要說上吉祥話。
“鋪床鋪床、金玉滿堂;早生貴子,好抱兒郎!”(引用)
等屋子裡全布置好,院裡許仲越早早借來的棗紅大馬也披掛上紅綢帶,周家夫郎見許仲越滿臉焦灼,暗暗發笑。
自家夫婿成親當天,著急忙慌的把腳都崴了。漢子們想來都是這樣,成親的日子,不知多盼著趕緊把夫郎接回家呢。
“吉時還沒到呢,許相公且坐會兒,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許仲越一向穩重冷靜,這會兒竟只是點點頭,坐下又站起來看漏刻,一口東西都吃不下。
另一邊,宋時安坐在明窗邊,鄰居張嬸做喜娘,幫他細細的絞面。
她用細細的棉線從上到下,將宋時安面上的汗毛絞得乾乾淨淨,這面龐便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嫩。
只是宋時安的皮膚較為敏感,絞完立刻發紅,柳姨媽忙拿了井水浸過的帕子給他敷面。
“好嫩的皮膚,等成了親,那漢子不知該喜歡成什麽樣子啊!”張嬸歎道,宋時安立刻漲紅了臉,急的柳姨媽忙說:“快別再紅了,可不能紅成猴兒屁股啊。”
宋時安窘得手不知往哪兒擱好。
好在喜娘和柳姨媽都趕著吉日送他上轎,不和他多開玩笑了,柳姨媽繼續幫他敷臉,張嬸用一把桃木梳給他梳通長發,一面梳,一面念道:“一梳白頭到老,二梳子孫滿堂,三梳富貴吉祥……”(引用)
哥兒出嫁的妝面比姑娘家的要簡單一些,張嬸隻把宋時安的長發梳順,扎了個高馬尾,又把一副通草花做的大紅芙蓉冠戴在他頭上,因他膚色雪白,索性省去了水粉,隻用胭脂將宋時安的唇細細勾畫,再蓋上大紅的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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