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誤會。”段折鋒淡淡說道,“斷生離恨陣,是我布下的。”
玄天台在戰鬥中損毀,不詳的烈火在外面蔓延,獵獵作響的火舌蓋住了駭人的寂靜。
火光之中,狐王與段折鋒四目對視,他的神色不再憤怒而張狂,反而冷靜了下來。
而段折鋒不緊不慢,依然如舊:“斷生離恨陣能囚禁三魂七魄,生者不能出,死者不準離,你們不必白費心機。容璟——狐王陛下,我知道你留在這裡負隅頑抗,只是想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讓你狐族老幼能夠悄悄離開黎王宮中,自己再通過天狐遁術,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包圍,可惜你的布置已經落空,今日我們必須在這裡得到一個結果。”
狐王雙目微微眯起,緊盯著他道:“能算計到這個地步,你不是尋常人,為什麽要和這些修道者為伍?”
段折鋒笑了笑,抬起手臂,悠然道:“你猜。”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段折鋒的身上。
他終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不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一個神秘的布局者身份,就連江辭月都不知道他為了這一刻做了多少準備。
他們以為他會解釋的,但段折鋒沒有。
殺劍·無赦悍然飛出,斷生離恨陣已如黑幕一般包裹了整個玄天台。
正如他所說,在得到一個結果之前,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都不能離開這裡。
玄天台中的戰鬥,持續了幾乎三天兩夜,所有人都臨近極限。
早就在偷襲中負傷的狐王,被迫負隅頑抗如此之久,全憑妖物天生的強大生命力繼續硬撐。
有人勸過他和解,但是狐王說:“就算我今日死在這裡,屍體腐朽,骨頭成灰,元神魂飛魄散,但我的每一寸骨灰都自由。想要我容璟卑躬屈膝,做你們人類的奴仆?除非天塌地陷,此世重歸混沌……”
說罷,他一揚袖,渾身斑駁血跡忽而化作漫天桃花,飛散向眾人。
警惕之中,江辭月看見一道狐影飛撲向年邁的壺公,不由下意識道:“小心!”上前兩步,為壺公抵擋住這次偷襲。
壺公尚未來得及道謝,只見段折鋒已經被迫跟來,目光卻回過頭看向玄天台正中央——
瑤池天柱之下,赫然還立著八道狐影,昂首發出勾魂攝魄的嘶叫聲。
江辭月瞳仁驟然收縮,劍影在刹那間收回,卻已經阻攔不及。
只見狐王化為原型,雪白而矯健的九尾狐宛如天地間一道曙光,悍然撞向了那搖搖欲墜的瑤池天柱。
天柱有缺,本就靈氣外泄,化為一汪清泉,為狐王所利用。
如今遭遇狐王的舍命一擊後,天之一角,就此塌陷!
混亂中,只聽眾人齊齊呐喊,仰望著天地即將發生的劇變。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間,江辭月腦海中卻沒有什麽狐王,而是想:黎國百姓千萬,更隱藏有妖怪、半妖千萬,一旦瑤池天柱崩塌,靈氣外泄,這些妖物隨之實力大進,則黎國百姓危如累卵!
他見過燭龍最後一面,也見過不止一次天柱傾覆,知道天柱崩塌之時,以凡人之力根本無法挽救。
但是靈氣外泄,或許有辦法解決。
江辭月伸手向袖裡乾坤,卻沒有摸到桃源繪卷——此卷已經載著夢貘一族回到靈犀山去了,但還有一卷,是為山海繪卷的雛形。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經向師尊玄微真君發下宏願:“也許有朝一日,我成為渡劫期真人,又能明曉天下之真理,屆時我就畫一張山海繪卷,將山川湖海都畫在其中,我希望海晏河清、時和歲豐、天下太平、郭太敏感,我想保護其中子民不受天災人禍之苦,也免於愚昧無知之恨。”
他沒想到,山海繪卷尚未完成,眼下就有一副重擔即將壓在他的肩頭。
但江辭月義無反顧,將繪卷雛形展開之後,如無形藩籬籠蓋了眼前景象。
隨著法力的極速抽離,山海繪卷遇見壯大,竟要將整個玄天台和瘋狂外泄的靈氣都包裹其中!
段折鋒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江辭月,你就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江辭月閉了閉眼,他知道以自己如今法力,根本不足以解決這場天災,山海繪卷未必能夠籠罩靈氣洪流,自己卻必將耗盡心血而死……
但他別無選擇,也別無所求。
他聽見段折鋒輕輕歎了口氣,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江辭月的選擇,並未試圖阻攔,而是以魔氣相助,刹那間便令山海繪卷再展數百丈!
“那就一起再瘋一次。”段折鋒低低笑道。
江辭月眼眶一紅,用力點了點頭。
……
就在天柱傾覆,所有人無暇自顧的時刻,混戰還在繼續中。
神霄宮弟子將重傷的狐王包圍,歷經幾番亂戰之後,終究還是百密一疏,讓一道狐影突出重圍,逃到了玄天台外。
此時,段折鋒全部法力用於維系山海繪卷,斷生離恨陣也自然露出破綻,被狐王轟出一道缺口。
數隻小妖怪順著缺口飛速地逃走,而狐王就守在這裡做最後的斷後——他的原形都已遍體鱗傷,身後九條狐尾萎靡不堪,甚至其中三條已已經斷裂,乃是被段折鋒所傷。
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向窮奇喊道:“走!”
參與聚會的妖物之中,就屬這隻窮奇血統最為強悍,但也屬他最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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