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折鋒那時候才幾歲大,就要淪為孤兒,還寄人籬下,眼睜睜看著段玉廷這個小妖怪在眾星拱月中長大……
越想,江辭月越覺得不忍。
他借著熹微的晨光,出神地看著段折鋒的側臉,見到他挺立的眉骨上濃眉似劍,緊閉的眼上睫毛纖長,不知道真的睜開眼睛該有多好看;接著想到他雙目失明,又覺得他雖然生得得天獨厚,可是老天偏偏待他如此涼薄。
想著想著,江辭月不自覺伸出手,白皙指尖輕輕碰到段折鋒的睫毛,然後好像突然受了驚一樣地收回來。
——段折鋒抓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三分調侃地問:“怎麽,還是想上來擠一擠?”
江辭月抬頭與他“對視”片刻,嘴唇徒然動了動,沒法解釋自己下意識的行為,耳垂漸漸紅了。
“……我去門口探查一下。”他狼狽地轉開了話題。
這一夜很太平,屋內寂靜無聲,只有外廊上有細碎的腳步聲。
不知情的,恐怕以為是仆人在巡夜。
知情的才能猜到,這是狐妖在外面踱步磨牙,等著將段折鋒敲骨吸髓、吞吃乾淨。
天明時分,打更聲方一響起,屋外的下人們都起了。
江辭月躲在院中,看著數個貼身下人一擁而上,為段折鋒洗漱、更衣,伺候著早膳。
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了,只怕會以為蔡氏對段折鋒多麽上心,供他錦衣玉食這麽多年,堪稱是賢良繼母的典范。
而段折鋒神色淡淡,用完一碗粥過後,問道:“夫人有說我今日可以出門嗎?”
他身旁,那個“丫鬟”臉色恭敬地侍立著,聽到他的問題,有些驚訝,答道:“少爺,夫人沒有說。不過您今天要出門嗎?”
“昨日去上香沒能成行,今日再去一趟。”段折鋒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掌,“你去讓門房準備一下。”
哪有人昨天才掉落枯井,今天就又沒事人一樣再出門一趟的?
假扮做丫鬟的狐妖很吃驚,匆忙跑出去向蔡氏通稟,然後估計是得了準許,這才回來跟段折鋒說:“夫人擔心您的安危,說就近在家廟裡祭祀一番就可以了。我這就跟您同行。”
這並不是蔡氏擔心他的安危,而是怕段折鋒跑出去又出了什麽亂子。
段折鋒自然沒什麽意見。
而江辭月冷眼看著狐妖忙前跑後,想到昨夜他們商議過的計劃,就先翻牆出了段府,假裝是看熱鬧的行人,一路跟著小轎子前往段府在外城的家廟。
看得出來,巫蠱之術已經施行妥當,狐妖並不想節外生枝,真的只是帶段折鋒來祭拜父母罷了。
隨著家廟中,一縷香煙嫋嫋升起,狐妖突然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今日不知怎麽的,天一亮,它就覺得身子不太利落,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剛才邁進家廟大門時,腳一軟差點就絆倒在門檻上。
到此時,它又覺得耳邊有嗡鳴聲,好像揮之不去的臭蟲在身旁飛舞,鬧得它心煩意亂。
突然,祠堂中只聽見哢嚓一聲,段折鋒竟然將大門闔上,反手落下了銅鎖。
狐妖從昏昏欲睡中猛然一個激靈:“少爺,您這是在做什麽?”
“關門,打狗。”段折鋒好整以暇地答道。
他端坐在太師椅上,雙目依然緊閉,孱弱的身形之中竟然有股凜然氣質,令狐妖突然心中一怵。
但還沒有等它想明白緣由,就只聽頭頂上勁風襲來。
一股殺機將它籠罩!
江辭月早有準備地一躍而下,手中作劍訣,勁風刹那間射向狐妖。
電光石火之間,狐妖大驚失色,原地旋身化為一團黑紅色的旋風,身上衣物在勁風中撲簌簌撕裂。
它是毫不猶豫地化為了原型,赫然是一隻黑、紅兩色相間的山狐,巨大的尾巴在空中搖擺著,散發出濃烈的騷臭味。
“好個喪門星,竟然夥同個外人,敢對我下手!”狐妖尖聲叫罵著,裂開的嘴裡森然尖牙畢露,喉嚨深處更發出野獸的吼叫。
然而,它還未碰到段折鋒,首先便要面對江辭月的當頭一劍。
那劍勢如清風朗月般了無痕跡,但卻又如山海傾覆般不可阻擋。
驚得狐妖連連後退,將尾巴幻化成三個相似的影子,在祠堂中到處亂竄,想要躲避江辭月的攻勢。
可是,江辭月手中劍影竟然也同樣一分為三,仿佛要將它追到天涯盡頭,不死不罷休!
狐妖大驚失色:“哪裡來的狠角色?”
它是擅長幻惑人心的狐妖,本就不擅長與人爭鬥,看出了江辭月的厲害之後,心中生出了幾分懼怕來,立刻就想要從祠堂中逃走。
然而,剛才劍影明明還在它身前,眨眼間卻又隨江辭月阻擋在了它的身後。
唯一的出口早就被段折鋒鎖住,狐妖在屋內驚惶逃竄,身後拖動的尾巴忽然又不再化為幻影,而是變成了長長的鞭子,纏住了江辭月手中劍影,甚至要順著劍身飛速攀向江辭月的手臂。
江辭月蹙眉,乍然收手。
下一刻,劍影鏗然四散,化為漫天星火!
每一團火光細看來都是一柄小劍,如天火流星一般,翩躚而散,紛紛揚揚飛向狐妖的眉心。
眼看殺招已至,狐妖不再逃避,正面看向江辭月,身後長尾危險地揚起,準備回頭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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