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送啊!”名叫哈娜的少女對他狠狠吐了吐舌頭,整了整她身上除有些老舊外還算符合時代背景的極簡剪裁衣裙,把那袋小菜放在屋簷下的破沙發上。
不算自然的濃鬱香氣彌漫在天台上,她從袋子裡摸出一個饅頭,蹲在沙發邊吃了起來。邊吃她還邊問雷廷:“你要來吃一點嗎?”
“不用。”雷廷說。
哈娜也沒想真讓他來吃兩口,這點兒還不夠她自己吃呢。她拎著東西來他常待的地方,只是為了自己吃飯時不會被別人搶走食物。自兩人認識之後這一周多的時間以來,她都是這麽做的。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敏銳的感覺到,這個經常突然消失的大哥哥,絕對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對待她。
而雷廷……他也有問題想問。
“這裡是不缺生活資源的聯邦首府。”雷廷輕聲道,“為什麽還有人會搶你的飯吃?”
“他們搶可不是為了吃。”哈娜嘿嘿一笑,“扔了,或者喂狗,再或者放在自家到爛……多的是人喜歡這麽乾。”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雷廷感到意外。但也正因此,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片刻之後,他問道:“你平時上學嗎?”
“上啊,義務教育,每年還有體檢。”哈娜咀嚼著嘴裡的鹵菜與饅頭,含混不清的回答著,“要是有人不讓小孩上學和體檢,聯邦會弄死他們的。”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張嘴閉嘴都是‘弄死’……
雷廷倒是不怎麽驚訝,一是在這兒住的日子裡見識多了,二是……在新太陽系第三行星上,這樣的孩子也沒少過。
他只是沒想到,在資源富裕到足以承包所有居民免費飲食的首府星系,也有這樣的事件發生。
不過……想想,人從來都是損不足而奉有余,他再覺得應該反過來做事,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話,也很難改變現狀。
至於另立門戶……更難。那幾乎沒有可行性。
在星際時代的紛爭中,普通個體的作用被無限削減,由下至上的變革沒有立足之地,因為人在星球上再怎樣呼喊,也不可能阻擋這顆球被資源采集艦隊輕而易舉點炸完事的命運發展。
雷廷搖了搖頭,決定停止這份思考,因為那完全沒有必要——即便有爛的地方,聯邦目前也是個穩定的政權。而政權這東西再爛,大多也比沒有規則的完全混亂好得多。
他了解的情況太少了。面對一份統治,無論是盲目崇信還是盲目反對,都不是什麽好事兒。
再說,他又不是什麽革命家,想那麽多幹什麽?
黑發少年從天台邊拎起一瓶果汁向門邊走去,路過哈娜旁邊時順手把它放在了那破皮沙發上。
那果汁是大瓶的,他隻倒了兩杯出來,剩下的夠哈娜喝上一兩天,也或許她會把它帶去和她的夥伴分享……但雷廷對此無所謂,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哈娜在他背後說了謝謝,這是他一周前教給她的詞,目前她說的還不算熟練,但值得誇獎。
雷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住在這裡的閣樓上,就在天台旁邊,那複古式老虎窗讓他總有種自己仍身處二十一世紀的錯覺。
當然,只是錯覺而已。
這些天裡,雷廷與警視廳配合行動,以雷霆之勢逮捕了不少與兒童拐賣有關的犯罪分子。
哈娜就是在某次行動中遇到的,她的朋友被那些人綁走了,她不相信警視廳的人,於是試圖自己救對方出來。
但不出所料的,她剛潛入進去沒幾步就被人發現了,一直在不遠處看著的雷廷救下了她,並在她詢問身份時被調查小組扣了個‘警視廳外勤顧問’的名頭。
原本他們還想說他是警視廳外勤專員來著,但赫顏清楚那實在太沒分寸感,於是攔下他們,給這件事換了個說法。
在此後的行動中,哈娜與她的同齡朋友們也的確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這些孩子實在對周邊情況非常了解,而他們的年齡也讓他們天然帶有一種放松他人警惕心的力量。
哈娜尤其如此,這個名字含義就是‘花’的小姑娘有著一張比天使更純潔的臉,每次她一裝傻,對面高低得遲疑那麽幾秒鍾。
小姑娘很聰明,她的精神力一定不低。赫顏好像已經開始動了收養她的心思了。如果可以的話,這倒也是個好事兒。
雷廷拉開一把椅子,坐在那與學院裡常見的反重力浮空椅截然不同、對他本人而言卻十分熟悉的家具裡,看著桌上那沉重的壓縮罐,表情有些複雜。
——在從星網中了解了一些物品的市價後,他才意識到,那些東西,太貴重了。
即使它們對那些送他禮物的人而言,連九牛一毛都不算。
還有那多出來的七十萬……
事實上,他隻將他贏得的三十萬劃出來準備日常使用了,另七十萬他放了起來,沒有捐出去,也沒有退回去。
畢竟別人不帶惡意的禮物,隨意送給他人或退回原主的話,那是在指著人臉上抽巴掌,是要結仇的行為。
就像是他面前這些東西……實話說,其中大部分如果沒有‘太平洋’指導的話,他甚至都不太清楚要怎樣使用。但他還是不能將之轉賣或退回,這是最基本的社交規則。
據赫顏說,那些人原本還想邀請他參加一些宴會,屆時大概會有很多人參與其中,而這些禮物中那套具有一定防禦力的未來科技製服感自適應禮服,就是為了那一刻而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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