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文海勒模擬深呼吸。片刻之後,他咬牙道:“我是說,你很重要,無論是對人聯,對這個世界,還是……”……還是對我。他不合時宜的想到。
“而我的力量本就存在,它的誕生自然會引發某個層面的回響。”雷廷微微點頭。
伊文海勒暫時放棄了試圖讓這家夥撿回感性、感慨與浪漫之心的念頭。他覺得自己再就這個話題多說幾句話肯定會被噎死。
“要去看看嗎?”他問道。
雷廷一直注視著那間醫院,目光在每個兩著燈光的窗口逡巡,聞言反問:“看什麽?”
“你的父母。”伊文海勒說,“你其實很想去看看他們吧?”
“……不。”雷廷搖頭。
他拒絕了這個提議,並將‘目光’從那些燈光裡收回。
“為什麽?”伊文海勒問道,“實在不行,你現在也能進行更細致的精神掃描吧?你可以讓你的力量進入那些窗口……你可以看看他們。”
“不。”雷廷的回答堅硬冷酷。
“為什麽?”
“不為什麽。”他說,“這裡沒有值得關注的信息,我們應該去更遠的地方,等待下一次穿梭。”
他垂眼回身,姿態挺拔到好像整個人都已經完全恢復,但伊文海勒的精神感知依然不能從他身上得到任何反饋。
這讓後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躁火。
工廠火焰騰躍,他知道雷廷的力量已經輕微的滲透進了災難現場,有些人因此而活了下來,這或許是命運的一部分。遠空中星光閃爍,群星見證這一切的進行,大地之上有人死去、有人誕生,因無妄之災而死,因愛而生。
“停下!”伊文海勒怒吼。
他一個閃身攔在了雷廷面前,一把扣住他頸前的護甲,強硬的把他拉近自己,忍耐著腦中痛楚,和那雙金光四射的眼睛對視。
身周縈繞銀白星光的金發男人,和籠罩著金色火焰的黑發男人,他們在夜風與星空下貼近。
然後,雷廷先轉過了臉。
又一次的。而且沒有語言解釋。
然後,一副熟悉的眼罩在他臉上浮現,它象征性的阻隔了雷廷的視線,卻也讓伊文海勒不會再被那雙眼睛傷害。
——他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如果有身體,他或許還能短暫的強行壓製能量反應,讓眼睛重回正常狀態,但現在,他們都是精神體,表象絕對誠實的精神體。
所以他只能這樣:沉默,轉頭,裝作這一切並未發生而他只是正常的戴了副眼鏡,就像那玩意兒不是用來防備束縛他自己的,而是拿來上網打遊戲的。
“……”伊文海勒發自內心感到,自己如果有身體,現在血壓可能已經破表了。
他強按著心中暴躁,手指和雷廷頸部護甲接觸的地方被兩者能量激出刺眼亮光。
“你在害怕。”伊文海勒狀似冷靜,冷酷的點出了雷廷的問題所在:“別想逃避,小兔崽子,我就算是沒你強,人生經驗也能吊著你打!
“你就是在害怕——你怕你傷害他們,也怕你的父母知道你現在是個怎樣的人。你認為你如今的模樣並不符合他們的期待!
“即使你只在人生的前五年見過他們,你也愚蠢的預設了這種可能性,你對你以往行為的自責影響到了你現在的所有選擇,你他媽就是在逃避,即使那些……”
“……停下。”雷廷說。
伊文海勒忽然停下了他的話語。
因為他發現,雷廷對他自己的精神封閉正在松動。他感知到了一絲顫抖,輕微的好像冷風吹過柳葉。
但他知道,那後頭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天崩地裂,日墜星沉……在那些年裡,因雷廷的決定而死的每個人,無論是戰爭中死去的士兵,還是被他親手連帶星球一起處決的人們,他們遭受的痛苦與絕望,都被‘雙S’記在心底。
他不可能不記得。就像他也不可能遺忘。世上最敏銳的感知與最好的記憶力,這是他先天擁有的能力,也是他與生俱來的刑罰。
“……我不是什麽聖人,伊文,我給無辜之人造成過太多傷害。”
雷廷輕聲道,他的聲音在顫抖。
“你知道嗎?那些星球……它們不止存在被汙染的原住民。你知道嗎?乾淨的人不止一個,外來的旅行者、談生意的商人、和星網上的朋友會面的人……他們不該死的。
“但我沒時間仔細分辨,也不敢去分辨,因為只要我漏過了一個,再過幾百年,就又是一整顆星球的受害者……但這樣的理由具有什麽力量嗎?並不!”
“我殺了他們!”他重複道,情緒罕見的越來越暴躁:“我殺了他們……我手上有無辜之人的血!伊文海勒·康,我殺了他們!我是個該死的罪人!”
雷廷怒吼著,他身上金光明滅不定,狂暴的情緒浪潮在伊文海勒的感知中時隱時現。他一把拎住伊文海勒,將他扔離自己身前。
伊文海勒沒有感受到任何攻擊性。他輕盈地在天空中站穩,本能的想重新回去,卻又被拒絕而停留在原地。
很快,雷廷也逐漸控制住自己。
“……抱歉。我失控了。”他低聲道。
即使戴著眼罩,他也還是轉過了頭。
“人聯給予我權力,我的力量給予我能力,但沒有任何事物規定了,我可以在任何選擇題中犧牲無辜的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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