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銅’詭異的沉默中,在蘇珊娜暴躁的憤怒中,雷廷隨手將那副戰甲從地上拔出來,扯來他面前,飄浮著與他對視。
“羅錫安做了錯事,不值得被原諒的錯事。”他說,“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是選擇了將這枚數據卡交托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讓他把最關鍵的信息遞送給我……
“而那個被選擇的人,桑德羅,他不負所托。”
蘇珊娜怔了一下,一種強烈的危險感讓她下意識沉寂下去。
“就算羅錫安是罪人,他也該被人聯審判,而不是死在你們手裡。桑德羅更是如此……他是我的朋友,心地善良,是個好人,該活著。但你們殺了他。”
雷廷吐字清晰,話語中好像毫無情感波動,一時間竟顯得比‘銅’更像個‘人工智能’——
“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他說,“死亡是人生結束的開始,而你,一把刀,還在為你的主人打掩護。
“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在試圖激怒我……”
“你怎能說我只是刀呢?”‘銅’的擬似人格輕快詢問。
“因為對你說的話,我有另一個解釋。”
雷廷說著,遙遠的‘環世界’忽然發生了一場劇烈的震動,近乎完美的減震結構讓它的大部分居民都未曾遭受影響,但總服務器就在這場震動中,損壞了小半。
與此同時,他的精神力如洪水般灌進蘇珊娜腦海中,那片世界的主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失去了意識。
‘環世界’總控系統的自動防衛程序激活,以最高危險響應等級表現。綜合體方面驚駭莫名,試圖控制它並找到危險來源,卻發現己方持有的‘管理員權限’完全不奏效。
與此同時,部分硬件損壞的總控系統算力驟減,對‘環世界’的把控也相應的縮減了一部分。
它甚至自動關停了大部分包括開關大門在內的交通服務,這讓綜合體從其它途徑管理它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困難重重。
‘銅’不得不浮上水面,一種震驚的情緒悄然流露。
‘環世界’總控系統自動對獵戶人聯發起了星網層面的攻擊,但面對早已進行全面封鎖的人聯,這樣在星際時代本應無往而不利的力量卻收效甚微。
但即便如此,人聯內部短暫的網絡動蕩,也還是讓‘天河’的管控出了一點紕漏。
就在那短短幾十秒之間,原本還像是沉眠於睡夢之中的伊文海勒翻身而起,臉色冷靜的即刻著甲,徒手劃過虛空,硬生生在他曾和雷廷一起居住過的屋子裡撕開了一道空間裂縫。
相比他平時的手筆,這只有幾十厘米長還在飛快愈合的裂縫簡直小的可憐。而且,為了在‘不動’的壓製下做到這一點,他腦海中傳出了一道清晰的玻璃碎裂聲,整個人都是一懵,甚至雙眼溢血、近乎不能視物。
但沒關系……他在那裂縫的另一側,看到了遠空中的一點誘導力場光輝。
——“‘星流’真的會看到嗎?”反抗軍艦隊裡,緹塔的詢問充滿擔憂,“我們的信標發射系統沒法完全修複,近期只有一次發送誘導力場的機會……”
按理來說,這一次機會應該用在將一個信標高速投向遠處,那樣的話,艦隊就可以飛離這個星系了。
但摩根這家夥卻力排眾議,將信標僅僅只是丟在了這個恆星系邊緣,還往裡扔了一個據說是‘星流’遺留物品的東西。
“他會的。只要他回來,我們的問題就會被解決。”摩根振奮道,“能發射信標就是個好消息,但如果只是一個信標,它很可能無法指引我們去到有補給的地方……
“但‘星流’可以——只要他回來,就能鋪設更多信標!”
……
伊文海勒化作星塵穿過空間裂縫。
看到了那道星光歸來的摩根等人紛紛發出歡呼。
遠方的雷廷輕聲歎息,卻只是維持著那道頸環的存在,沒有立即加以阻攔。
學院本部裡,‘校長’猛地抬頭,這個動作與那無光之暗中的‘凝望者’完全同步——祂們都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龐大危險感,在過往那些年間,每次人類或獵戶人聯即將面對那份未知的危機時,這樣的危險感就會油然而生。
黑暗中,‘光輝典范’靜放光芒,而‘愛人’則掩面哭泣——祂總是有很多淚水,而它們帶著祂無限的悲傷、擔憂與愛,同樣無限的融化在了人聯星域對應的‘靈之底’裡。
議會中的昂耶與永戴爾接收到了不同的指令訊息,前者默然無聲的離席出門。
後者注視著前者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繼續指揮各部門抵禦外來攻擊,卻很快就驚訝的發現,整個人聯星域的星網基站在同一時間關停,物理斷絕了來自遠方的侵襲。
這一刻,無數人做無數事——
——而雷廷,他抬起手,打開了自己的眼罩。
“你不是銀河帝國的造物,你是‘星文明’的一分子。”
他說著,眼中如恆輝日冕般的金光照耀,只是一個照面,就將這自稱為‘銅’的靈魂自我意識幾乎蒸發殆盡。
“‘像我者死’……一個好名字。”他感歎道,“你們就是‘碳一型’的原體,對嗎?
“而這些年間,‘星文明’其實從未消失,在如今的各大文明發展期間,你們一直藏匿在數據網絡裡,注視著我們那該被記錄於‘簡’的過往,並在眾生掙扎之時……為永恆燃燒的銀河,倒上一桶又一桶的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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