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其實他手裡還藏著更多火力,只是目前放出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暫時無人的議會廳中,雷廷正襟危坐,睜開了眼。
重裝後已經徹底取消了目鏡、隻由微型攝像頭進行視野傳輸的鋼鐵面罩之下,黑暗也被他的目光照亮。
茫茫金輝之中,他沉默的起身回到‘水滴花園2202’的客廳裡,注視著整個房子裡已經開始運行的半自動醫療維持系統。
片刻之後,他確定了整套最深在地下數十米處的系統裡沒有任何損壞。
然後他就進了主臥。
這裡已經被改裝成了一座完整的生理養護調節艙,每一個組件都由雷廷本人親自理解原理、裝配上機並把控細節。
即使他本人現在給人的感覺怪怪的……但出自他手的機械造物與工藝品絕對穩定可靠!
此刻,伊文海勒正躺在床上,一座直徑約六米左右的棱面柱形隔離盾籠罩其外。
隔著那層帶有隱晦斥力的光幕,雷廷靜靜注視他。
英俊、成熟、疲憊……眼旁細紋由歲月裝飾,下垂唇角被過往磨礪,而那線條銳利的金色眉宇,在寧靜睡夢中,仍為他細膩的皮膚烙印著苦悶而深刻的痕跡。
挺好看。
雷廷想。
人的生命是一系列偶爾交織在一起的輪回,而他不信那個‘偶爾’,硬要它變成‘一直’。
現在,他近在咫尺的隔著隔離光幕與攝像頭注視對方,就像當年的伊文海勒,在‘太陽號’上的醫療部艙室裡注視著他。
片刻之後,他跨入其中,無聲的走過去,坐在床邊。
幾乎是同時,伊文海勒從床上猛然彈起掀開身上薄被,扯斷手臂上連接的感應線,扣向雷廷脖頸!
可那漫散星光的利指即便出手如電,卻也還是被頸部覆蓋金光的護甲輕而易舉的擋住了。
然後他就‘砰!!’一聲栽進了床墊裡,還無力的彈動了兩下。
全程注視著他的雷廷頭顱未動,鏡頭後的眼神卻就這樣在半空中一上一下的劃了條折線,一時半會兒還有點想笑。
然後他就真的笑了一聲。只有一聲。
“……”已失先機的伊文海勒默不出聲。
——嘖,高防單位。
“很有活力,伊文。”
雷廷說,他又恢復到了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而他這樣已經一個多月了。
從那天往後,伊文海勒就再也沒能見到他情緒有所浮動的模樣。
“躺好。”他說著,順手修好了被扯斷的幾條感應線,一手拿著末端貼片,向展示一束花一樣晃了晃它們:“為了你的身體健康。”
“那心理健康呢?”伊文海勒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只能咬牙被他擺正,死死瞪著天花板上的力場發生器:“連和‘天河’的鏈接都被斷開了……你還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
“短短一個月的孤寂都無法忍受的話,我只會認為你比我想象中更弱小。”雷廷說。
“所以?”
“所以我會更大力度的保護你。”
“你只是在囚禁我。”
伊文海勒冷酷的撕開了人聯代理議長的虛偽,這一個月讓他徹底認清了這個人雖然仍對他有感情卻已經無藥可救的事實:“就像人聯囚禁它每個不必現在去死的敵人。”他說。
“你的確不必現在死。在我對你的生命規劃中,你會有一個漫長的未來。”雷廷說著,氣定神閑的給他蓋上了被子,還順手摸了摸他金光閃閃的頭髮:“你的頭髮長了一點。需要我幫你剪剪嗎?”
“……”
伊文海勒心中猛地泛起一股無力:他媽的,為了防止他自殺,雷廷甚至將那份‘不動’的力量長期附著於他的身軀之上,讓醫務系統沒有得到批準的話,都很難對他進行針劑注射等侵入性治療,更別說剪頭髮……
多麽可怕的能量恢復與維持能力,多麽恐怖的數據計算與控制能力。
有這兩樣在,再加上這家夥突破天際的學習能力,結果就是……他剛才被對方控制著自己乖乖躺進被窩時,動作可是自然到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這樣的表現,和一個月前完全是天壤之別。
而事實上,在那天之後的短短兩天后,對方親自來改裝這套佔地一整棟樓的半自動醫療維持系統時,這份控制性就已經上升到了這樣升無可升的程度。
——GM,有人在銀河OL裡開掛!
伊文海勒拚盡全身力氣,輕輕錘了一下床鋪。
雷廷又笑了一聲。他覺得伊文海勒這樣很可愛,可愛到他又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散思維去向往與對方在一起的普通生活和遠航。
如今他只會在關於這個人的事上亂想那麽多了——當然,就算只是這點幻想的空間,也在他從不同途徑收集的信息越來越多、回憶起的‘前生’越來越多之後,逐漸被壓縮到了短短一個呼吸之中。
而伊文海勒……他好像被這一個笑刺痛了心神。
“雷廷,”他盯著那副鋼鐵眼罩,忽然開口問道:“你有多久沒好好笑過了?”
“……”雷廷愣了一下。
“那天我就想說,你這笑的,真是假到不行。”伊文海勒冷笑一聲,“又假又虛偽。如果說以前的你是一頭獅子,現在的你就是一頭狼,看似得到了更多助力,其實失去了你最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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