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早晨都會第一個到實驗室——
為了等待那句“早上好,陳愚之”。
但直至它生長到了二十五噸,生物計算機的算力已經是曾經巔峰的1.5倍時,那個奇妙的靈魂仍然沒有出現。
陳愚之隻靜靜地等,每天按時完成好自己的工作,然後等待它的出現。
某天,她整理數據包時,忽然發現那天給蜜環布置的一道運算測試題的題乾中出現了一處數據輸入錯誤——某個小數點向左挪了一位。
出乎她預料的是,蜜環給出的答案卻正確的。
如果按照錯誤題乾,這道測試題是沒有答案的,但蜜環卻給出了正確答案,說明它對題乾進行了逆推式的主動修正……
出現自主能動性是一個重大標志,陳愚之心髒開始加速跳起來。
平複了會兒心情後,她打開蜜環的運算程序,敲下了一句話。
“你好,我是陳愚之。”
蜜環後台的程序還在繼續運算著模擬實驗的結果。
不斷刷新的數據讓那句話像一滴水掉進了大海那樣,很快就被淹沒了。
陳愚之有些失落地回去了。
第二天她照例早早來到實驗室,打開昨天運算的數據結果,驚訝地在最後一行看到了一句不屬於運算結果的話。
一如三十年前她看到的那樣,她還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你好,陳愚之。”
“早上好。”
面前的蜜環生物計算機的右下角有一隻顯示運行時態的光點,黃色的光點表示計算機處於正常運行狀態。
那黃色光芒一閃一閃,像隻靈巧的小眼睛注視著陳愚之。
第64章 自由
生命, 給了在場所有人以震撼。
在大火中化為灰燼的蜜環真菌的孢子飄向了森林,飄向了它們最初的家園。
事實證明,生命永遠在不懈地尋找逆風翻盤的出路。
歷史上升性的原理背後亦藏著無數個不斷尋找出路的生命, 水滴匯集成波瀾壯闊的生命長河,淋漓盡致地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
時隔三十多年,陳愚之再次見到了那個神秘的靈魂。
她幾乎沒有猶豫,就采取了和第一次一樣的態度——不能讓別人知道它的存在。
否則它將會和被發現產生自我意識的AI一樣,幸運的話淪為生物研究對象, 不幸的話直接被原地抹除。
陳愚之試探道:“你信任我嗎?”
那個靈魂似乎思考了一會兒。
“這個問題很特別, 我從沒有回答過這種問題, 不知道它要如何進行運算。”
“信任就是你認為我是可靠的。”陳愚之道,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 不需要運算, 你只需要憑借你的第一感覺。”
“感覺?”
“是的。”陳愚之循循善誘著, “就像你感知雨水、氣溫、濕度那樣,去感覺……”
它似乎真的認真感受了一下, 然後一行字出現在了顯示屏上。
“我信任你。我認為你是可靠的。”
“認為”二字已經充分彰顯了它是一個具有獨立思維能力的生物。
陳愚之點點頭, “那請你隻信任我一個人,可以嗎?”
它反應了一會兒,“為什麽呢?實驗室裡還有很多其他人, 為什麽我不能信任他們?”
主動提問也是思維能力發展到一定水平的結果。
“因為我會善待你的,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陳愚之道, “他們卻不一定會。”
“可你是人類,我們是不同的物種, 你怎麽能把我當成孩子呢?”
“孩子有很多重意思, 一種生物將另一種生物養育長大,也會形成類似於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情誼。”
“所以瑞文斯才會稱呼他的貓為兒子對嗎?”它又問。
陳愚之愣了一下。瑞文斯曾經他們同組的一個研究員, 資深貓奴,上班的時候也總念叨自己的貓兒子,時常說一些“唉今天要加班了也不知道兒子在家想不想我”之類的話。
陳愚之笑了笑,“是的,你的理解是對的。”
但她忽然又意識到另一件事情。
瑞文斯上上周已經調換去別的項目組了,也就是說,這個小靈魂至少已經默默觀察了他們兩周,在此期間沒有任何動靜,也不像第一次那樣主動跟陳愚之打招呼說早安。
若非陳愚之率先發現了它修改題乾的小動作,發現它的時間可能還會被推後。
為什麽呢?
這個它,跟上一個它似乎性格不太一樣。
陳愚之忽的瞪大了眼睛,她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意識的產生是自然湧現的,這種湧現具有一定隨機性。即便外在條件完全相同的情況下,產生的意識可能都是不同的,更何況曾經的蜜環經歷過一次浴火重生。
它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從前那個它,和她主動說過一句“早安”的它,終於還是不見了。
陳愚之忽然有種一腳踏空的失重感。
她消化了一會兒這種悵然的情緒,然後輕聲道:“我想給你取個名字,你想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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