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樾揉了揉眉心,最後歎了口氣,“算了。”
郭未解釋完一切後就暫時回去了,屋子裡隻留下方樾和池小閑兩人。
池小閑立刻衝向水池去摘美瞳:“哇啊啊,眼睛要乾爆炸了——”
方樾見他的背影,輕輕哼了一聲,“活該……”
摘完美瞳後,他對著鏡子揉了揉眼睛,發現眼白處多了好些紅血絲,遠遠看上去,紅得像隻兔子。
“還好嗎?”方樾推門進來。
“沒事,就是戴久了眼睛乾。”
“我看看。”
池小閑抬起頭,頭頂的燈光落下來,讓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方樾手指搭在他下頜上,輕輕向上抬。一時間兩人靠得極近,呼吸交錯,彼此的氣息匯在一起。
池小閑先是本能地閃躲了下視線,接著卻又忍不住和方樾的目光對上。
方樾的眸子掩映在微垂的眼睫之下,幽深而漆黑,認真又專注。池小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裡只有一個他。
他的心跳忽然快了一些,隻覺得方樾抵在他下頜的指腹又熱又燙,幾乎要將他的皮膚燒起來。
他又想起了剛才方樾發現郭未時明晃晃的不悅。
方樾他會不會有可能……
正胡亂想著,方樾松開了手指,“沒什麽問題,我等會兒看看能不能給你找點玻璃酸鈉。”
“那是什麽?”池小閑第一次聽這個詞。
“一種人工淚液。”方樾淡淡道,“潤眼的。”
“對了,差點被郭未搞忘了。”池小閑一拍腦袋,“我昨晚做了個夢,想起來不少小時候的事情。”
“我還夢到了陳愚之,我小時候確實見過她。”
池小閑把自己的夢境大致複述了一遍,包括所有能記得的細節,甚至連那幅畫的繪畫步驟都告訴了方樾。
“好像和陳愚之講的能對上。”池小閑道,“我那時在實驗室裡看到的小蘑菇應該就是蜜環真菌。”
方樾點點頭,卻又忽的蹙起眉,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是哪裡呢?
“哢噠”一聲,房間裡的掛鍾指向了十點整,方樾下意識地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他忽然就明白了——是時間。
陳愚之的敘述裡,她培育蜜環真菌直到銀星作為具體的思維意識出現時,是她三十多歲的時候,那會兒她的父母剛去世,手裡其他項目停滯,遭遇事業和家庭的雙重打擊。
而陳愚之現在72歲,按照這個時間算,銀星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可是她之前說過銀星只有十一歲。
另外,池小閑被銀星(蜜環真菌)寄生的時間應該是他遇到陳愚之的那一年,也就是他九歲的時候。那時陳已經頭髮花白了,推算一下,她應該是六十幾歲。
從陳愚之的三十幾歲再到她的六十幾歲,這中間的三十年從她的敘述裡消失了……
按照蜜環真菌的生長速度,它應該已經發展出了龐大規模的生物計算機,一定能引發爆炸性的學術界新聞的那種。
可是他從未聽說過有什麽類似的重大事件——他對生物學界近一百年的所有重大發現都如數家珍。
蜜環真菌去了哪裡?銀星去了哪裡?陳愚之又去了哪裡?
方樾是個想到就立即要去實施的人,當即決定去找陳愚之問個清楚,畢竟對方的房間就在走廊上不遠處。
他和池小閑正要出去,忽又意識到池小閑今天不能再戴美瞳,於是獨身前往陳愚之的房間,打算把對方請過來。
他敲了敲門,過了會兒,是帥欣來開的門。
帥欣掃了他一眼,朝屋子裡微微頷首:“找我媽?她今天有些不舒服。”
方樾連忙道:“怎麽了?”
“可能昨天吹風了,有點著涼,現在在低燒。”
陳愚之正躺在床上,厚厚的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頭上覆著一條毛巾,床邊上一張椅子上擺著一盆水,正是盥毛巾用的。
方樾折返拿來了感冒藥和退燒藥,帥欣客氣地說了聲謝謝,他正要離開,忽聽到一句有些虛弱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是方樾嗎?”
“是我。”
陳愚之撐著床沿,想要坐起來,被方樾和帥欣一起阻止了。
“昨天就有點嗓子疼。”陳愚之咳嗽了兩聲,“沒想到今天就發燒了。看來我真是老了。”她歎了口氣,“抱歉啊。”
“沒事的,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讓帥欣來找我。”
陳愚之搖搖頭:“你是來找我講剩下來的事情對吧?”
方樾微微一愣,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點頭。
陳愚之執意要坐起來,帥欣沒辦法,隻好找了個靠枕墊在她背後,扶著她緩緩靠了上去,又給她掖實被子。
“你把小閑一起喊過來吧。”
“好。”
方樾為了避人耳目,給池小閑扣上了一頂鴨舌帽。好在兩個房間挨得近,池小閑很快就走到了,走廊上也沒什麽人注意到他。
陳愚之一眼就看見他那銀灰色的眼睛,然後緩緩微笑起來。
“我以前就曾想過,要是銀星會變成人類的形態會是什麽樣子。”
“現在想來,大概會有一雙跟你差不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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