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醜。”他道。
方馨被逗笑了,“你都看不見,怎麽知道不醜?一件是藍的,一件是紫的,你說拚在一起醜不醜?”
“不醜。”劉崢平靜而篤定,“反正很暖和。”
咕嘰輕輕一跳,熟練地躍上劉崢的膝蓋,趴在他羽絨褲上將自己盤成了一隻小蝦米,半闔上眼睛打起盹來。
劉崢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它,咕嘰迷迷糊糊地打起了小呼嚕。
“現在情況這麽嚴峻,你們平時也要多加小心。”劉崢叮囑他們道。
“放心吧,暫時不會有什麽事的。”方馨不想讓他擔心,用輕松的口吻道,“現在大家都戴上防護面罩了,真菌進不來的。”
“嗯。”
出了房間後,池小閑實在有點壓不住好奇心了,試探地問道:“姐姐,你跟他是不是——”
方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問什麽,搖搖頭。
“我們沒有在一起。”
“哦,這樣啊。”池小閑有點尷尬道,“那是我想多了。”
“現在沒有考慮這些事情的心情。”方馨輕輕歎了口氣,“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地在地下區待下去就行了。”
池小閑點點頭,切了個話題道,“對了,感覺他最近恢復得挺好,性格也比之前開朗了一些。”
方馨笑了笑,“是的,有一大半是咕嘰的功勞呢。小貓真神奇,明明只會吃喝睡覺賣萌,卻能完成連我也做不到的事情呢。”雖是笑著,她聲音裡卻多了一絲落寞。
“他睡覺時真的不會再自傷了嗎?”方樾突然道,“沒有接受藥物治療就能這樣,變化似乎有些太大了。”
方馨點點頭,“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但他夜裡睡覺確實安穩多了。我就睡在他隔壁,跟他隻隔一面牆,晚上幾乎聽不到什麽鬧騰的動靜。”
“他的飲食一切正常嗎?”
“正常,胃口甚至比之前大了一些。”方馨回憶了一下。
方樾思考了一會兒,分析道:“或許自傷和瘋癲行為是抽取脊髓導致的。加上那群實驗員想要控制他,就故意暗示他有這種行為,逐漸催眠他,加重了他的這種狀況。”
方馨點點頭:“不管怎麽說,他能睡好覺已經是有很大進步了。”
劉崢的情況在變好,方製凱卻因為營養液的斷供日夜難眠。
自從方桓感染死亡後,他越發地依賴營養液,從每周兩支的頻率增加到了每天一支。
營養液帶來的那種生命新生感衝淡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無助,似乎像一束熾熱的光,驅散了緊緊追隨在他身後的死亡陰影。
即便是知道營養液的庫存有限,他還是控制不住、不加收斂地消耗著。
維持製方偌大的盤子需要極大的心力和精力,加上方桓的死給他的心理內耗,沒有營養液,他在外人面前根本撐不下去。
敲開營養液的瓶蓋,一飲而盡,在其後的十分鍾內,他忘卻了喪屍,忘卻了死去的方桓,忘卻了這個監獄般的地下區。
他看見自己正坐在摩天大廈的最頂層,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微微熱風,夜晚的城市燈火輝煌,車輛川流不息,如同流動的銀河。
他走到窗邊,背後憑空長出了一雙翅膀。他自從三十層一躍而下,禦風飛翔,如同一隻鷹,傲慢地俯視著整個核心區……
那是他二三十歲時常做的夢,此刻卻無比真實地浮現在眼前。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身下是耀眼輝煌的城市燈火,車和人都如同螞蟻般渺小,而他卻可以拜托地心引力,肆意地飛翔。
很快,營養液效果消失,他的身子從空中直直墜落,眼前景觀走馬燈般地迅速倒退,下一秒,他掉進了現實的泥潭,被淤泥深深拖住了腳……
“呼、呼……”
沉悶的防護面具裡,只剩下粗重的喘氣聲。
沒有了,這是最後一支了。
方製凱一把摘掉面罩,頹然地坐在沙發裡。他的目光空茫地望著天花板,有種靈魂被抽乾的極致空虛感。
不,不對,這不是最後一支。遲鈍的大腦突然想起他還曾分給過趙新一半的營養液,或許可以要回來。
倘若他處於清醒時刻,是決不會產生這種想法的。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這是最掉面子的行為。但他顧不上了,因為對營養液的渴求已經填滿了他的大腦。
想到這裡,他徑直來到趙新的房間,直到看見門口兩位戴面罩的軍官,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連面罩都忘了戴,又匆匆回去取。
“你想要我的營養液?”趙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在他印象裡,方製凱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更不會小氣到要回已經送出去的東西。
“抱歉,那批營養液已經被我們用完了。”趙新淡淡道。他雖然沒有碰那些營養液,但也不想交給方製凱,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我還想跟方老板您再要呢,誰能想到您也沒有了……”他煞有介事道。
最後一絲希望也落空了,方製凱腳步發飄地走出了他的房間。回去路上甚至撞了李歌一下,李歌扶住他問他有沒有什麽事,他擺擺手,木然地說沒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