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四個兄長,兩個妹妹,按理說他不應該這麽受寵,但他卻是子憑母貴。
父親是個商人,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直到一個算命先生說李家有女,旺夫,於是爹便把娘納進府裡做了三房。
沒想到就這麽邪門,自從他娘進府後,生意是蒸蒸日上,爹一躍成了江南首富。再加上娘親口齒伶俐,腦筋轉得又快,打理鋪子得心應手,所以就成了府裡最受寵的人,連帶著他也享福。
他也遺傳了娘的相貌和口才,小嘴抹了蜜似的甜,打小就會黏著父親撒嬌,對來往的客人也是張口就說吉祥話,街坊鄰居都喜歡得緊。
他是父親的老來子,嬌生慣養的,漸漸就染上了紈絝子弟的癮,不愛識文斷字,整日裡都是和兄弟們過著閑茶浪酒、紙醉金迷的生活。
然而這一切,都在他十七歲的生辰宴上畫上了句號。
那晚,月黑風高,他爹一臉沉痛地告訴他:“小五啊,爹告訴你個事,你別生氣,你可能活不過十八。”
柳述:“.....爹,這已經不是生氣這麽簡單了,你這是詛咒吧?”
爹:“不,小時候給你算過命,說你十八歲有道坎,過不去啊。”
柳述:“怎麽,是我四個哥哥終於想通了,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所以要聯合起來把我掐死了?”
爹:“你聽我說完,我和你娘找到了解決辦法。”
柳述:“什麽方法?”
爹:“衝喜。”
柳述:“我沒病沒災的,衝個什麽喜啊!你別害人家!”
爹:“那家也是願意的,他家書香門第,在京城裡做高官呢。他們的孩子與你一天出生,當年你早產,就是因為你娘路見不平,幫那位險些難產的夫人接生,結果兩人一起生了。那算命先生就是當天斷言你活不過十八,除非找一個同樣生辰八字的人衝喜,或許還有救。於是那夫人為了報恩,就和你娘定下這門親事了,就是她孩子多少有點問題......”
柳述好奇:“什麽問題?”
爹:“是個男的。”
柳述:“哦。”
爹瞧了他兩眼:“小五啊,你是什麽想法?”
柳述:“要不還是讓我哥哥們把我掐死吧,我不怪他們,真的,我做鬼也不會忘了他們的大恩大德。”
爹:“不關你哥哥們的事,這是我們大家一致決定的。你現在十七,轉眼可就七十了,也該成個家了。”
柳述瞬間炸毛:“那還成什麽家啊,直接入土算了!”
“我們也不需要你傳宗接代,只要好好活著就行,何況我聽說那家兒子一表人才,才高八鬥,啊不,十八鬥!”
我管他多少鬥!
柳述當時就離場了,到了晚上,越琢磨越不得勁。
商人地位一向卑微,即使如今柳家成為了江南首富,可仍然要在官府面前伏低做小。
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敵。父親平日裡常與官員走動打點,也沒少受氣,所以他一直希望幾個兒子能走上仕途,領個朝廷的一官半職。
可偏偏他最討厭念書,看見書上的字就犯暈,也討厭自以為是的讀書人,在私塾裡被一群掉書袋的公子哥合夥欺負過,掉進水裡,回家躺了幾天才醒過來,哭著嚷著說再也不去念書了,再加上母親的懇求,爹這才不管他的學業了。
小時候可以寵他,但如今他十七歲了,文不成武不就,只會敗家,所以父親才想用他去拉攏達官顯貴吧,就像他那兩個妹妹一樣,剛及笄就許配人家了。
男人與男人成婚,在宣朝的這幾年已經不是稀罕事了,當朝攝政王和大將軍兩個男人的婚事成為美談後,便有不少人效仿,也有部分人試圖複製他們的成就,是故在京城裡有好幾對世家聯姻的同性婚約。
原來他隻當趣聞聽聽,沒成想這事還能落到自己頭上來。
至於活不過十八的言論......鬼信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活不過,那他也要瀟瀟灑灑地玩到十八,而不是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成婚。
白日的生辰宴上喝多了酒,趁著酒興,他爬起來就開始收拾東西,裝了足足一個包袱的金銀珠寶和銀票,又在另一個包袱裡塞滿了衣物,趁著大家都在前廳招待客人的時候,偷偷從後院的狗洞鑽出去。
從此天高海闊,瀟瀟灑灑闖——哦,還沒闖到天涯,就被山賊給闖了。
他明明是往偏僻的地方趕路,卻忘了越偏僻的地方越容易有土匪窩,他居然還主動送上門了。
就這樣,柳大少爺出師不利,勇闖天涯的第一步就被迫中止了。
山賊拿到財物,又把他身上的錦衣華服都扒了,隻給他留一兩件蔽體的裡衣,就讓他快滾。
他一路沿著小路下山,壓根不敢回頭看。身無分文,又不識路,盲目地走了一天一夜,腦袋已經開始犯暈了。
他在河邊喝了幾大口水,驀地一愣,看著水中倒映的乞丐模樣,哪裡半點風流倜儻的樣子,大驚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隨後倒在地上哭了一陣,才又撐起木棍繼續前行。
好不容易碰到個砍柴的樵夫,他豪氣地說:“你護送我回家,我家很有錢,到時候我給你一千兩做為報酬。”
那人一看他這副模樣,隻覺他是瘋了,挑著柴快速離開。
他追了一會,跟丟了,正頹喪之時,忽然瞥見遠處有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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