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師弟呢?”
“死了。”
“陰煞降三個字,引出了許多大家以為早已滅門的家族。道法凋敝,老頭子們都擔心,他們去後再沒有人能破降術。最後是合幾家之力,在G省邊境追到了那降師。他可與我們今時遇到的這兩個人不同,他的降陣凶險難破,詭譎異常。我爺爺助張家與茅山破了降陣,那人當場反噬而死。找到屍體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他竟是個熟人。”
“一個大家以為死了幾十年的人,右腳有六趾為證。”
“正一張家門下?”
殷唯清點頭:“戰時他叛變師門,引敵入山後攜典籍.法器外逃。他本想在別處立下山門傳承,沒想到張家的香火並沒有在戰時斷絕。於是他一時隱姓埋名,張家隻以為他死在了那場山門之亂中。其實他在外做起了自己下降局,再誘騙富商找他破降的買賣。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內地開放後,會有人求到茅山破降。”
“茅山那年輕人是有真才實學,發現了蹊蹺之處,因而被滅口。”
“等等,你剛才說那年輕人的師兄,姓耿?”穆沐的心神在張家和茅山上來回轉,突然抓住了一個點。
殷唯清點點頭:“所以這個案子不會完,總有一日耿星河會把這夥人一鍋端。或許,阿悟最近也會離開一段時間。”
穆沐有些小心翼翼:“那……你是否想過,這夥人還會,禦鬼?”嚴小宇練習降靈.附靈,搞出陰氣池煉鬼,還想以蠱術控制他奪取魘鬼。還有紀松華那殘忍的傀儡術,這些似乎都與禦鬼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還真想過,”殷唯清撫了撫穆沐的手,示意他不要緊張,“我想過當年爺爺為什麽要追到G省去,他何必為了那個叛出正一的降師如此煞費苦心?”
穆沐認真地眼巴巴地看著他。
殷唯清對他笑了笑:“正是遇到了你,我才漸漸明白,或許他那個時候就察覺到了‘另一個殷家’。”
穆沐一個激靈坐直了。這個時候再咀嚼這句“另一個殷家”,竟隱隱讓他後背發涼。
兩個人暫時自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殷唯清借穆沐的浴室洗漱了出來,又給他說了幾個現在已經沒有術法流傳的家族的軼聞。
殷唯清還說從前也不是沒有戰亂與動蕩,只是這一次末法時代的到來並不是因為戰亂動蕩,而是因為科技發展。
穆沐覺得又無奈又好笑。
殷唯清還與他說,如果能搞明白那些天生靈能者的由來,能搞懂這些術法的原理,或許也是另一門“科學”呢?只是隱世的家族們都不想成為“科學”的小白鼠罷了。
穆沐在今年夏日的傍晚,也曾再次獨自瞥見過祁家守護的那條花路。他還認認真真想過“科學”解釋,也許人間與冥界只是不同維度的空間,人死後就會去到另一個維度的世界,“冥途”正是兩個空間疊套的地方。而那些術法,則是古人一代代精進下來的某種可以穿透不同維度的辦法。
穆沐沒有告訴殷唯清他這些傻乎乎的想法。他什麽都不想追究,他不想追究上帝擲不擲骰子,也不想追究注定的命運又是什麽。天地間混亂的規則已經無法擾亂他,因為今天的他被解開了心上十幾年的枷鎖,他覺得現在看什麽都特別好的。
“我可能是個唯心主義者,”穆沐對殷唯清說,“唯自己心情的意思。”
殷唯清不懂他哪裡冒出來的怪話,只是摸摸他的頭:“這幾天夠你累的,早些睡吧。”
*
後來穆沐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早上醒來的時候,身側空出來的一半整整齊齊,伸手一摸是涼的。殷唯清仿佛從來沒有在這裡休息過。
穆沐呆呆地坐起身,因為睡得太多,腦袋還有些迷糊。
有人敲了門進來,是溫雪。
“醒了?下樓吃飯。”
穆沐點點頭,想了想問道:“殷唯清呢?”
溫雪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顯然有什麽話想說,但按捺住了:“他陪著明和師父,在給爸爸診脈。”
“爸爸怎麽了?”穆沐登時清醒了。
溫雪把白眼扭轉成一個望天的表情:“不肯好好吃飯。”
穆沐乖乖巧巧下樓吃了早餐,又乖乖巧巧去廚房給親爹端了中藥。你一碗,我一碗,父子執手淚汪汪。
為了逃避喝藥,陪老父親沒坐多半天,穆沐就表示想回學校了。
“哥哥們都陪著爸爸,我很放心。”
溫啟睿又好氣又好笑,第一次發現在家裡沉默寡言的小兒子私下有點皮。不過他也知道並不是澄清一個真相,就能扭轉十幾年的相處習慣,他也想給這個少年更多的空間。
於是溫爸爸擺擺手:“你先回學校吧,我明天再擺宴,好好答謝一下你的幾個朋友。”
那你還得再喝幾餐中藥,穆沐暗自同情。
殷唯清在溫家人面前規規矩矩.有禮有節,信誓旦旦會親自把穆沐送回學校。但車子開出了天瑞山莊,就言而無信地直奔慧信苑。
“說好的回學校呢?”穆沐故意問。
殷唯清老神在在:“我讓蘇信如幫你請的假還有兩天呢,你多休息休息。”
穆沐沒再多說什麽,他心裡想著好幾日沒有喂胖虎了,回學校確實不方便。
只不過是提了蘇信如一句,沒成想還沒到慧信苑,穆沐就接到了蘇信如的電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