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唯清皺眉：“爻奚夫人，您若沒有看見行凶者的臉，沒有與之當場對峙，這些手段並非不能偽造。晚輩真的不明白，若是主家追殺爻系，究竟因何原由？而且我自從繼任家主以來，也從未聽聞此事，更是追查不到。”

　　外婆聽了他的說辭，並未動怒，只是問道：“殷家禦鬼之術，你可知算是什麽方法？”

　　“願聞其詳。”

　　“一切皆是魂魄方術。”外婆說。

　　“魂魄方術……”穆沐聽得有些出神，竟似乎明白了什麽。

　　“□□魂魄俱存，便是生人；□□死亡，魂魄尚在，便是鬼魂。殷家的禦鬼之術，就是與魂魄相關的方術。其他一切雜學旁收，都不是立家之本。”

　　殷唯清點頭，他成長在靈協成立之後，他一身所學，早已融雜了太多正一與茅山的法術。

　　“爻未和我講了你們遇到六趾降師的事情，”外婆提高了聲音，“你心中可有警醒！煉鬼.傀儡.附靈.降靈，這一切哪一樣不是魂魄方術？你和茅山的人，都被降與蠱吸引了心神，隻一心以為那是正一叛徒。你可深思過，你祖父當年為何與張家一同追到了國境邊界！”

　　殷唯清一怔，連聲道：“我想過，爻奚夫人，我想過！但從未像此時這般清晰！”

　　“那你還在等什麽？”外婆不甘道，“我也曾想過復仇，也想過查清這一切。可我帶著爻連躲到這裡三十余年，生怕害了她。卻不曾想到，依然沒有辦法保住爻系的存續……我現在老了，再沒有心力了。秀溪殷家沒了，爻系也快沒了……舊法滅亡，三界無序，末法降臨，這一切仿佛都是命運。”

　　“外婆……”穆沐去握老人的手，他不敢告訴外婆，爻系的斷絕也有母親的意思。

　　“爻奚夫人，這件事我會追查下去的，會有結果的！”

　　“那你有什麽高見呢？”

　　“我的弟弟魂魄全失，不過兩種情況。一是鬥法反噬或者技不如人導致神魂俱滅，二便是被人拘了魂，”殷唯清說，“我現在傾向於第二種情況，爻奚夫人您呢？”

　　外婆看向殷唯清，眼神沒有波動，顯然她也因此次降師事件想到了。

　　“拘魂有太多理由了，正如您所說，殷家人知道太多魂魄之術了……您是否想過，除了映水與秀溪，還有另一個殷家呢？”殷唯清慢慢說道。

　　“另一個殷家……”外婆重複，但她並不驚訝，顯然心中也是反覆思量過許多。

　　“我與弟弟是孿生兄弟，既然我們可以共存，那曾經定然還有人也可以！”殷唯清放低了聲音，“我查到最奇怪的，便是一則預言……”

　　外婆的手一顫，她看向殷唯清：“你也相信嗎？”

　　“我從前從不知道那個預言，”殷唯清的表情冷硬，“我在弟弟死後耗費了太多心裡去調查，最讓我奇怪的是，有祖宅的老人說‘那是真的’。”

　　“什麽是真的，和唯澈的死有什麽關系？最後我卻聽到了一則奇怪的預言，據說是很多很多年的卜卦。族裡的老人都知道是嗎，您也知道嗎？”

　　外婆歎氣道：“荒唐，荒唐呐！”

　　“什麽預言？”穆沐追問道。

　　“只能活一個，”殷唯清說，“孿生子只能活一個。不僅僅是為了家族氣運，真正的原因是，殷家的孿生子只能活一個，否則其中一人便會殺了另一個。”

　　“而我，早已在不知情的是，被冠上了殺害自己親兄弟的罪名……您第一次聽到我說追查弟弟的死因時，也是這樣想的嗎？”

　　外婆沒有說話。

　　殷唯清輕笑了一聲，無奈道：“我沒有殺唯澈，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我而死。但是如果真的有‘另一個殷家’，那他們所做的一切，最大的可能就是按照那個預言去做。”

　　“他們不殺滅映水殷家，那他們遲早就要死在我的手裡，”殷唯清淡淡道，“那則預言會這樣指引他們。”

　　穆沐現在一腦袋迷糊，這事情的發展角度過於奇詭了。

　　追查弟弟死因的殷唯清，原來一直很多老人眼中的成為犯罪嫌疑人？

　　而那個隱隱綽綽的“另一個殷家”，真的就是殷家祖上的某一個分支？他們的目的就是在自相殘殺的預言裡成為活下來的一方？

　　這是什麽荒誕現實！

　　*

　　穆沐送殷唯清走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因為一夜沒睡，還是因為被荒誕故事衝擊。

　　“所以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的人設嗎？”穆沐問他。

　　殷唯清笑笑：“抱歉嚇到你，我之前一直沒想好怎麽告訴你這件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殷唯清沒有說話。

　　穆沐不知道除了本家的老人，還有誰知道這則秘聞。他不敢去想殷唯清追查弟弟死因，卻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被懷疑是凶手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穆沐很想抱一抱殷唯清，他突然發現這個人比他從前所知的，背負了更多的東西。自己曾經不過是家庭問題，旁人的流言蜚語，就覺得人生灰暗。而殷唯清卻是實實在在一路追尋，想要洗刷的是一樁樁血案。

　　“臉色怎麽這麽差？快回去休息吧。”行至村口，殷唯清勸他回去。

　　穆沐有些依依不舍與心疼：“不想你回殷家老宅過年了。”

　　“沒事，這點閑言碎語……”殷唯清說話間，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