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沐打開衣帽間的櫃子,發現裡面已經放好了適合他尺寸的衣物。走到浴室,浴巾.浴袍,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也擺得整齊。
整間浴室是用防水花磚鋪就的,看著特別鮮豔生動,令人心情都變好了。
“有錢真好啊……”穆沐由衷地用窮人腦感歎道。
雖然酒店的房間寬敞,但是頭腦風暴了一天,穆沐也覺得十分疲累了。
浴室.更衣室裡的全身鏡時時讓他想起案情來,還有大落地窗上他的倒影,也讓他想起監控視頻裡的林茜。
不過穆沐並不怎麽害怕,這出於一種樸素的思想。如果那個發帖人是因報復而殺人,沒道理會找上無冤無仇的自己啊。
躺到柔軟的大床上,穆沐看了眼手機,靈協的小群還在很嚴肅認真地討論鏡子作為降靈術媒介的可能性與技術問題。看不懂,關掉。
穆沐又看了殷唯清發過來的平安到家信息,回了個晚安,關燈睡覺。
可惜他想得挺好,發帖人不會因為報復而找上他,但他完全忘了自己愈發敏銳的能力來……
*
怎麽回事?好疼啊!
穆沐醒來的時候看到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簾子,周圍彌散著一股淡淡的不知是消毒水還是藥水的味道。這是哪裡,是醫院嗎?
視線有些模糊,穆沐想揉揉眼睛,但是剛動了一下就感到手上有些疼。
我在打點滴,腦子裡的信息這樣告訴他。
“廖主任,血透的方案還可以繼續嗎?錢不是問題,只要雲雲能活下去就可以……”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歎息道:“咱們不要在這裡說好吧?等我查完房,到我辦公室說。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希望很渺茫的……”
誰在說話?
媽媽和醫生,他們在說我?
穆沐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是他想不起來。他想喊旁人,告訴他們自己醒了。可是舌頭下意識地動了動,一陣劇痛驚得他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我究竟怎麽了!穆沐什麽都想不起來。
“廖主任,雲雲她很痛苦,要不止痛泵的計量再增強一點?”
“這個等下護士來換藥的時候可以提,但是疼痛也是沒有辦法避免的,現在她的口腔已經開始潰爛了……”醫生說著,又壓低了聲音。
“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拿我的命換雲雲也好啊!”女人終於繃不住情緒,有些崩潰了。
“你別哭,該做的我們盡量去做,讓她最後……讓她這段時間舒服一點。你們也是,陪伴她的時候都盡量讓孩子開心一點吧……”
女人發出了一聲嗚咽,顯然是在努力壓抑哭聲。她克制地說:“謝謝您,廖主任。等下我和我先生會去您的辦公室,我們再談一談。”
媽媽很難過,不對,是很絕望。廖醫生好像也很難過,覺得很可惜。
穆沐覺得自己好像能捉住那些彌散在這片小小空間裡的情緒。
他們在為我難過,我怎麽了?
噢,對了,我要死了。
穆沐像是一個在夢中腿抽筋的人,一個踩空,突然就醒了。
他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那個發帖人的記憶裡了。
他清醒地意識到,他現在嘴裡又腥又疼,大概是整個口腔黏膜都潰爛了。
還有呼吸困難,雖然還不明顯。但是他知道伴隨著肺部纖維化和其他器官的衰竭,她會因為窒息而死去。
為什麽呢?
因為她喝了百草枯。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潰爛.一點點地死去,但是毫無辦法。
絕望嗎?想嚎哭嗎?可惜她連這個都做不到。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也無法抬手擦去親人的眼淚。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穆沐覺得自己開始慢慢脫離這具身體的意識,但那令人窒息的悔恨與絕望還是湧上了心頭。
可是這恨還不夠強烈,比起那些在她耳邊慫恿的聲音,這恨完全是衝著她自己去的。
為什麽要和渣男談戀愛?為什麽委屈自己去成全他的面子?為什麽會聽信教唆?為什麽連農藥是什麽牌子都不懂就去喝?
為什麽讓父母一夜白頭?為什麽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就結束了?
她還記得自己和男友一起看過一部叫做《我的遺願清單》的音樂劇,主人公罹患癌症,他給自己列了一個死前想要完成的願望清單。
她當時還想,這樣輕松喜劇的氛圍來寫那些不甘與成長,太過理想化了吧。主人公的那些願望也傻白甜的可以。
如今突然輪到她了,她也想給自己列一個清單。
可是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因為她其實什麽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我的願望是……
我希望這個糊塗愚蠢的自己快點死去,不要再浪費爸媽的金錢和感情了。
*
在酒店床上醒來的時候,穆沐覺得頭疼欲裂。
他拿出手機,點開和殷唯清的對話框,開始發語音信息。
其實他只是心中有太多說不出的情緒想紓解,他還怕自己忘記了這個夢的內容,拚命地拚命地想描述完整。
不知道這個夢的通感是真是假,但是他真心在同情那個女孩,也不希望她真的是鏡子裡的怨靈。
聽完穆沐的語音,殷唯清回了一條信息。
不是語音,而是一句話,讓穆沐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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