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白鶴便連魚都不喂了,匆匆離去,背影透著落荒而逃的意味。
明明在浮黎神君面前百試百靈的招式,偏生在白鶴面前一敗塗地!
手中的千蕊銀蓮又蔫了些,夙玉算是認了命。捧著蓮花,踩著池中的水,穩穩落在蓮池正中央。
清涼的池水浸透了那雙雲錦皂靴,激得夙玉頭皮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咬著牙將千蕊銀蓮種了回去,夙玉立即飛身離開。
盡管用法術弄幹了被水浸濕的靴子,到書房時夙玉的嘴角依舊向下耷拉著,一進門就趴在浮黎神君面前的書案上,顯得很無精打采的樣子。
“怎麽了?”浮黎神君今日公文不多,早早就批完了,此時正看著書,見夙玉委屈巴巴地進來,放下書,輕聲問道,“不是給了你半日假麽?怎麽不去玩,反倒破天荒主動進書房了?”
“在水裡站了半個時辰,”夙玉聲音啞啞的,“那還有心情玩。”
說完,幽怨地掃了浮黎神君一眼,“師尊真過分,明知道徒兒不喜歡水,還偏要這樣為難徒兒!末了還要如此狠心,往徒兒傷口上撒鹽,徒兒真可憐——”
那小模樣,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十年來,夙玉沒少用這招衝浮黎神君撒嬌耍無賴。
浮黎神君也早已習慣了這樣受了點小委屈就恨不得呼天搶地的夙玉,想了想,還是道:“再過幾日凡間上元節,為師可帶你去看看熱鬧,算作是給玉兒賠禮道歉,如何?”
夙玉喜出望外,也不故作委屈了,隔著一張案就抱著浮黎神君的脖子,“師尊果然疼徒兒!”
浮黎神君下意識接住夙玉,斜睨一眼自家徒兒,語中帶笑,“也不知方才是誰說為師狠心。”
“一隻三界六道第一漂亮的鳳凰說的。”
“沒臉沒皮!”浮黎神君曲起一指,不輕不重在夙玉額頭敲了一下,“若是不想去和底下的仙童仙侍們玩,就練練字,定定你這性子。旁的小神仙都是越長大性子越穩重,你倒好,與他們反著來,越大越嬌氣!”
夙玉破天荒沒有對練字表現出不耐煩,心說還不是師尊您性子好,他也就仗著這個,才會在其容忍范圍內,在一些小事情上越來越“囂張”。
簡言之就叫做恃寵生嬌。
第七章 凡間
玉虛山坐落在天界與人界交界之處,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並無四季變幻。
而人間此時是上元節,正值初春時節,依舊殘留料峭的寒氣。
房簷上厚厚積著一層尚未消融的白雪,被街上綿延如海的花燈映成溫暖的橘黃色,竟也顯得不那麽冰冷了。
依照慣例,上元之日太清境紫薇大帝會降臨凡間,賜福祉於世人,所以上元節在人間是個極為盛大隆重的節日。
長街上人來人往,無論男女老少,臉上俱洋溢著一團喜氣。
上元節到處都是賣元宵的,元宵香甜的味道已經融進了空氣裡,使得節日的氛圍更濃厚了幾分。
揚州城比鄰都城,是整個中原最繁華熱鬧的州府之一。
中原因長久與番邦胡族貿易通婚,受其影響,民風日益開放起來。
尚未婚嫁的妙齡少女不必再被繁文縟節束縛,只能拘於小小的四方天地。每逢佳節慶典,父母若是準許,是能夠如男兒一般出門玩耍。
夙玉與浮黎神君比肩而行,一紅一白,為了迎合此間的時節,各自披了與衣裳同色的鬥篷。
此二者一個秀美明媚,一個俊逸淡雅,一個張揚如火,一個清冷如水。
因並非是凡夫俗子,那通身與生俱來的氣派與風度更是為其姿容增色不少,直將街上的世家公子哥比了下去。
同樣的俊美無雙,卻是不同的風流韻致。此刻相攜走在路上,自然引來不少少女或驚豔,或傾慕的目光。
先時有女子擲果以示愛慕的慣例,但因水果不便時時攜帶,且前朝有過體弱多病的俊俏公子被鋪天蓋地的水果驚得舊疾複發,命喪當場的先例,漸漸就改為擲絹花、鮮花、香囊甚至手帕這樣隨身攜帶且輕便好看的物件。
膽怯些姑娘偷偷瞧幾眼便罷,膽大的直接取下身上的小物件兒就往二人身上擲去。
起先夙玉還在心裡為自己的魅力暗自得意,但隨著那些姑娘們越來越大膽,朝他們投來的花朵香囊如雨點一樣密集,甚至還夾雜著玉佩這樣的硬物,夙玉一張臉也冷了下來。
如同是房簷上散發著寒氣的積雪,素白而冰涼。
當余光瞥見一旁的浮黎神君表情也有些不大好時,那怒氣更是如同澆了油的烈火。
原本夙玉心中好歹還記著她們只是凡人,且除非有天帝神諭,身在凡間不可於人前輕易使用法術暴露身份。
但實在是忍無可忍!
尤其是在往他身上投香囊的人中開始出現男子之後。
那些男人熾熱得恨不得將他就地正法的目光令夙玉頭皮發麻,凌虛宮內向來無法無天的夙玉頭一回感受到了什麽叫毛骨悚然。
當下也顧不得征求浮黎神君的同意,夙玉便直接掐訣念咒。
身外身之法、隱身咒與縮地成寸。
俱是小法術,帶著浮黎神君消失在繁華的長街上,隻留下兩個化身留在原處,木偶一樣一邊往前走一邊接受花朵香囊以及玉佩的投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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