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的眉目倏然冷了下來。魏照那難以言喻的目光讓他感覺無比惡心。
偏偏這位寧王世子並沒有這樣的自覺,他繞著徐應白走了一圈,最後坐到了主位上, 玩味地看著徐應白。
那同徐應白長得相似的男寵也進來了, 沒骨頭一般附在魏照身上, 穿得那叫一個清涼無比,腿間汙穢可見。而魏照招貓逗狗似的扯著男寵的頭髮,男寵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魏照,又轉頭去看徐應白。
後者低眉斂目,仍然是一副溫雅和善的模樣, 如一根青翠碧竹般筆直地站在廳堂正中。
“付公子看著也不小了, ”魏照慢條斯理地逗弄那男寵,甜膩而不堪入耳的聲音瞬間此起彼伏, 魏照又問,“成親了嗎?”
付凌疑聞言緩慢地抬起了眼, 被發絲遮蓋的眼睛充血駭人。
徐應白站在付凌疑前面,心微微一動, 臉上神色卻絲毫未變, 冷淡回答:“不曾。”
話音剛落, 男寵尖叫一聲:“啊!”
他尖叫著從魏照的膝上摔下來, 四仰八叉, 形容狼狽。
魏照抽了一張手帕擦乾淨手, 手肘撐在膝蓋上,笑得十分開懷:“正巧了, 本世子也沒成親呢。”
徐應白眼皮一跳,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空氣冷了好幾個度,吹的風都陰惻惻的。
魏照笑眯眯地看著徐應白:“本世子今年二十有九, 見過的人也算得上多,卻沒有一個如付公子一般姿容如此絕世,令本世子一見傾心啊!”
“本世子不是迂腐酸儒,只要是美人,本世子都喜歡,”魏照語氣曖昧,“付公子這樣的,本世子尤其喜歡,付公子嫁給本世子,絕不會吃虧的。”
“至於傳宗接代一事,”魏照狀作貼心,“你也不必擔憂,本世子已有兒女,你只需好好待他們就好。”
言語之間一副板上釘釘,徐應白非嫁不可的架勢。
徐應白手指動了動,眉尾向上一挑,冷笑道:“若是草民不肯呢?”
布料摩擦,人影晃動,魏照站起身來靠近徐應白耳邊:“進了王府,就由不得你了,你若是不想嫁,本世子也有千萬種方式讓你變成屬於本世子的臠寵。”
魏照聲音冷厲:“讓你嫁給本世子,是本世子看得起你。”
徐應白眼眸稍動,沒有言語,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扭過頭和魏照保持了一段距離。
魏照頓時哈哈大笑,拖著那大驚失色的男寵出了門。
剛一出門,魏照就斂起了笑容,身邊的幕僚不解道:“世子為何要這樣做?昨日探查,這人身份並無問題。”
“您是想激他嗎?”
魏照毒蛇一般的眼眸轉頭盯住那幕僚,吐信子一般獰笑了一下:“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父王兵行至定襄,肅州剛剛陷落,我們這就出了一個和徐應白長得如此相似的人,難道不湊巧麽?”
“若是假扮,必有破綻,可他一點破綻都沒有,除了是真的,那還有第二種說法麽?”
“可哪有一軍主帥離軍獨行的道理?”幕僚皺緊眉頭。
“呵——”魏照冷笑道,“那可是徐應白,他的魄力和膽子不是你能想象的,不然先帝也不會讓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當上顧命大臣。”
“你忘了去歲他抱病在身,在軍中半條命都沒了還敢千裡奔襲去和烏厥打仗的事了嗎?”
幕僚皺緊眉頭,也不敢說話。
“若他是真的徐應白,那必然是來撬靈州口子的,順便來打探我的虛實,”魏照慢條斯理道,“至於為何親身前來——”
魏照扭頭捏住了男寵的臉,男寵面容驚恐,眼眸含淚看著他,一派楚楚可憐的樣子。
“應是知道我喜歡這張臉,”魏照笑得陰險,“如此推斷,我們靈州城,必然有他的探子。”
“既然如此,我何不順水推舟,將計就計,釣一釣他身後的大魚。”
“他既然想玩我,那我就陪他玩一玩。”
幕僚聞言恍然大悟:“世子英明!”
魏照說完嫌惡地甩開男寵的臉,又擦了擦自己的手:“父王前些日子來信,說已經到了定襄,探子也傳信說肅王那個渣滓已經過江,幽州齊王動向不明,到時等父王殺入長安,江山是我的……”
“姓徐的,也是我的。”
彼時房內,徐應白神色冷峻站在窗前,手指節一下一下敲在桌案上。
這個魏照,比他想的更聰明。
不愧是盤踞在靈州的一條毒蛇。
“王暉是什麽時候輪值?”徐應白轉頭問付凌疑。
付凌疑垂著眼答道:“大約是正午與傍晚,都在西門。”
徐應白眼睫微微顫動,轉身隨手從桌上取下一支筆寫信。
只是寫到一半,徐應白隻覺心尖驟然一緊,拿筆的手猛地頓了一瞬,墨點滴在泛黃的紙張上。
徐應白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撐在桌案上,將筆尖按下去,面不改色地把信寫完,而後頭也不回地將信遞給付凌疑,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伺機將信送回大營。”
付凌疑接過信塞進胸口,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躊躇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要嫁給他嗎?”
語氣是極致的冷靜壓抑。
徐應白捏著手指節,語氣卻難得玩味,話音裡是碰上對手之後不露聲色的遊刃有余:“事已至此,不嫁也得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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