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清看見他就來氣。
“能怎麽辦?”楊世清道,“他現在連打我們的名頭都有了。”
楊世康不解:“那不是假的嗎?”
“一個由頭你管什麽真假,”楊世清托著肥碩的下巴,愁眉苦臉道,“能用不就行了!”
“不過現在也不是沒辦法。”楊世清看著輿圖上縱橫交錯的地形還有代表著肅州的城池。
“前些日子,寧王給我送信,說長安不久就有大變,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楊世清搓了搓自己胖乎乎的手指,粗狂的眉毛抖了抖,“我含糊過去了。”
“謀權篡位的事情容易丟命,我們就守著這地盤不愁吃喝就好”
“咱們肅州城牆高聳、堅固,易守難攻,我們糧草也夠豐盛,到時就拖,拖到長安大變,他不得不走!”
說到這,楊世清臉上浮出一個笑:“說不定還能佔到點便宜呢!”
到時徐應白帶兵回轉,他們就趁這個時候,殺他個措手不及。
肅州城內的老狐狸興致勃勃地算計著怎麽收拾徐應白起來。
而安西郡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下午吹的那陣風讓徐應白在傍晚發起了燒,軍醫亂作一團,生怕這位身體不好的太尉大人出什麽事情。
徐應白裹著狐裘坐在發硬的床板上,捂著嘴咳嗽,臉色愈發蒼白。
他身子骨很單薄,一件狐裘裹上去,也顯出來人有多厚實,軍醫小心翼翼給他把脈,他的手腕白得近乎透明,青紫的經絡在薄薄的一層皮肉下跳動著。
“是受了風寒,還有一些,”軍醫愧疚地低了頭,“恕我無能,診不出來。”
“無礙,按風寒給我開藥就好,”徐應白低聲道,“其余的不用管。”
軍醫點頭匆匆退下給徐應白抓藥去,剛出門口,就聽到了營帳內響起一陣劇烈地咳嗽聲。
營帳內,付凌疑手狠狠地抖了一下,然後衝上去扶住了徐應白。
他咳得額角青筋暴起,付凌疑覺得他都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來了!
而後付凌疑感覺手上一熱,血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徐應白!”付凌疑瞳孔巨顫,焦急地叫著徐應白的名字。
徐應白歎了口氣,頭虛弱地一仰,靠在了付凌疑的肩膀上。
他唇瓣上還沾染著血跡,而他連抬手擦掉的力氣都沒有。
“勞駕,”徐應白說,“幫我把血擦掉。”
付凌疑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抬起手,指尖發顫地把血擦掉。
徐應白靠著付凌疑休息,他全身都冷得厲害,裹著狐裘也沒用,他低聲說了一句:“冷……”
然後就被人牢牢抱住。
“你的病真的治不好嗎?”付凌疑的嗓音顫抖著在徐應白耳邊響起。
他緊緊盯著徐應白蒼白無色的側臉,目光偏執又痛苦,他看見徐應白那枯槁的唇瓣上還有零星乾涸的血跡。
觸目驚心。
徐應白閉著眼睛,模糊的意識拉得很遠,再聽到付凌疑聲音時又驟然收回來。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娘胎裡帶的,治不好了。”
“其實阿古達木說得對,我很難活得長。”
話音落下,徐應白感覺身後的人把他抱得更緊。
“不會的,”付凌疑沙啞的嗓音墜在耳邊,急切又哀戚,“你會長命百歲的。”
“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他一邊說,一邊將徐應白裹得嚴嚴實實,兩個人後背貼著胸膛,徐應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付凌疑的心在狂跳著。
徐應白閉著眼睛,忽然清楚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付凌疑這個瘋得沒邊的人現在在害怕。
他急促的喘息在徐應白耳邊響著。
那樣震蕩的心跳聲,那樣不穩的呼吸聲。
徐應白的手指動了動,他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力氣開口。
如果徐應白自己還有一丁半點的力氣,他都不會任由付凌疑這樣抱著他。
徐應白向來克制自持。
這樣親密的接觸,對於自己和一個對自己懷有別樣心思的付凌疑來說,似乎太過頭。
但身後的懷抱溫暖而又炙熱,這些熱度讓這次發病時全身上下的冰冷,比他從前挨過的一次又一次的寒冷要好得多。
至少是有些暖和的了。
算了,徐應白想,就這一次。
就放縱這一次。
第43章 放肆
折騰了半宿, 徐應白喝完湯藥之後終於睡去。
付凌疑小心地將他擱在床上,行軍時沒什麽好的條件,床板冷硬, 被子也冷硬。付凌疑就把自己的被子全部搬過來, 又找了好幾件厚實的衣服鋪好, 才放心地讓徐應白睡下。
徐應白靜靜地睡著,呼吸很淺,幾乎沒有起伏,間或有兩聲在睡夢中也抑製不住的咳嗽聲。
付凌疑半跪在床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徐應白, 一直看到眼睛發酸。
而後他小心地將徐應白的手握起來, 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徐應白的手很漂亮,膚色白皙, 修長好看,指甲蓋也修剪得圓潤, 但指節和手掌都是冰涼的,仿佛在冰水中浸過一般, 握著的時候冷得徹骨。
好似怎麽努力都暖不起來。
付凌疑小心地握著著徐應白的指節。
他膚色較徐應白深些, 襯得徐應白的手蒼白得不像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