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沒說話,涕淚橫流地看著房如意和劉莽。
徐應白的目光在這三個人之間溜了一圈,覺得有些可笑,上一世這三人就提前說好,向自己與忠義侯蕭陸施壓,魏璋哭天喊地,房如意和劉莽以兵權,政權、嘉裕和河西百姓施壓,逼得徐應白不得不同意南渡。
現今又是如此。
徐應白閉了閉眼。
過了一會兒,魏璋道:“朕覺得南渡不失為一策。”
“陛下不可!!!”忠義侯蕭陸怒目圓睜,“言南渡者可斬矣!”
“一但退兵南渡……嘉裕至長安一帶無異於拱手讓人!若突厥有亡我之心,中原陷矣!千萬百姓何去何從啊!”
房如意不悅道:“忠義侯這說得是什麽話,南渡自然是為了陛下的安全!怎麽能說是把中原拱手讓人呢?”
“再說中原一帶,齊王寧王可守矣!”
蕭陸喝道:“齊、寧二王何時聽從陛下征召!”
此言一出,徐應白眉頭皺了皺,果不其然見到魏璋黑成鍋底的臉和陰狠的眼神,房如意哎呦了一聲:“忠義侯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有誰敢不聽陛下的征召呢?”
這話裡話外扣給忠義侯蕭陸的罪名就大了,什麽忤逆陛下,汙人謀反都可安上,更何況還下的還是魏璋的面子。
“蕭侯爺言辭失當!”徐應白搶在魏璋開口前道,“陛下,微臣請陛下杖責忠義侯十五。”
眾人驚訝地朝徐應白看過來,徐應白巋然不動。
上一世蕭陸就因禍從口出被魏璋治罪了,那時徐應白不在場,這會兒在場只能竭盡所能地給蕭陸和魏璋找台階下。
魏璋惡狠狠瞪了蕭陸一眼:“再罰俸半年!”
“陛下仁慈,”徐應白看了一眼忠義侯,朗聲道,“侯爺,謝恩吧。”
蕭陸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朝廷政鬥有時就在三言兩語之間,他向來直言不諱,卻忘了面前這位陛下是聽不得真話的主。
上次這樣和魏璋說話的直臣,墳頭草都兩個人高了!
眾人在議事殿議了半日,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魏璋看向旁邊站著,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的劉聽玄,殷切道:“劉卿,你覺得呢?”
一行人都往邊角那站著的劉聽玄看過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新任欽天監監正是陛下眼前的紅人。
他本是南海真人的弟子,籍籍無名,不知吹了哪家的風,進了欽天監,幫著陛下寵愛的貴妃娘娘解了病痛,又驅掉了太后宮中的邪祟,前幾日夜觀天象,說陛下有子,沒幾日,皇后娘娘就診出了身孕,真可謂玄之又玄。
他還會寫頌詞,那是燒給仙人的詞句,魏璋因此對他極為倚重。
劉聽玄跪下回話:“陛下,微臣這幾日卜卦,西北戰事卦象平和,未見有亂,想來此次烏厥進犯不日將可迎刃而解,陛下不必擔憂。”
魏璋聞言稍稍放了心。
劉聽玄卻沒說完。
他遲疑糾結了一會兒,魏璋有些不耐煩:“劉卿還有什麽話要說?”
劉聽玄閉了閉眼,心說豁出去了,大聲道:“陛下,微臣發現紫薇星暗,副星奪主……恐有人謀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魏璋的臉色尤其難看:“你、你說什麽!!!”
房如意清了清嗓子:“劉大人,你是不是看錯了!這等天象,可得看仔細了!”
劉聽玄刷的站起來:“大人!如此重要的天象,微臣怎敢有所疏漏?微臣敢以性命擔保星象如此!”
一旁侍奉的劉莽給臉色青黑的魏璋奉了一杯茶。
魏璋接過杯子就往階下摔去。哐當一聲巨響!
瓷器炸裂茶水飛濺,所有人都跪下來大聲叫道:“陛下息怒啊!”
只有徐應白站著沒動,他脊背挺直,茶水沾濕了他的衣擺。
“陛下是真龍天子,”徐應白朗聲道,“不必懼怕魑魅魍魎。”
魏璋臉色稍霽:“徐卿說的是。”
“現今當務之急,還是嘉裕防衛,忠義侯所言非虛,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南渡,”徐應白說,“微臣雖是帶病之身,但仍有一戰之力,若陛下不嫌棄,微臣自請為主帥,對抗阿古達木。”
“至於南渡一事……”徐應白道,“房相也言之有理……”
“若是微臣不敵……陛下也得早做打算。”
房如意和劉莽聞言向徐應白投去驚異一眼。
他們原以為最不可能支持南渡的便是徐應白。還商量了好幾種說辭,準備逼徐應白就范,如今竟是如此簡單,剛一說,徐應白便應下來了。
魏璋向來是個多疑的人,聞言也看向徐應白,眸色不定。
但如今除卻徐應白,確實沒人能與阿古達木相匹敵,魏璋指尖戳著椅子的扶手,壓下眼底的狐疑之色:“那便由徐卿領兵,五日後前往嘉峪關,南渡一事便交由丞相與司禮監劉莽準備。”
眾人下跪領旨,出門時已經是傍晚。
雪又開始下起來,整個大晉皇宮銀裝素裹,徐應白走下台階時,跟著的宮人給他遞上了厚厚的狐裘,又給他打了把傘,劉聽玄穿著道袍從他身邊經過時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徐應白拉緊自己身上的衣服,吐出一口白氣,對劉聽玄點了點頭。
劉聽玄仿佛被刺了一般,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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