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微不可察地皺眉,吩咐道:“下手輕點。”
付凌疑回首溫和道:“是。”
然而一轉頭看向新兵時又變了一個人,戾氣滿身,張狂的眉眼帶著血氣,隨手點了一個人:“你來。”
新兵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
從早挑到晚,總算挑夠三十個人。
徐應白與曹樹道別,帶著那三十個新兵和付凌疑回太尉府。
他的披風落在石桌上忘記拿了,秋風蕭瑟,付凌疑看見他的發絲被風勾起來,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
徐應白走了兩步,忽然感覺頸間一暖,披風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收攏了一下披風,語氣淺淡:“多謝。”
他們兩個人一起從校場離開,付凌疑落在徐應白後面幾步。
他們兩個人在這大半個月的相處產生了微妙的平衡,徐應白仍然在審視著付凌疑,而付凌疑順從地執行徐應白所有的命令。
畢竟他承諾過會聽話的。
如今他走在徐應白的身後,近乎貪婪地看著徐應白的背影,目光描摹著徐應白的輪廓。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個人了。
所以即便在這個人身邊近大半個月,他有時仍然覺得,面前的人就像一場易醒的夢,只要觸碰,就會醒來。
醒來,就再也看不到了。
而徐應白完全不知道付凌疑在想些什麽——或者說,他並不在意。
兩個人往馬車處走去。
徐應白隨口問:“知道我為什麽要找這些人嗎?”
付凌疑抬眼,篤定道:“你想組一支屬於你的暗衛。”
徐應白語氣悠然:“不錯。”
“我惜命,”徐應白說,“不想死得太早。”
付凌疑眼神閃爍,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的長匕,匕首的刀鞘上染著洗不淨的黑紅血跡。
但很快,他就把手放下了——因為徐應白要上馬車了。
徐應白搭著付凌疑的腕骨,稍稍用力就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的前一刻,付凌疑看見徐應白搭在簾布上的手指。
他喉結上下滾動一會兒,終於忍住了上前握住那冰涼指尖的衝動。
而後付凌疑翻身上了馬車的車轅,趕著車回太尉府去了。
第6章 皇家
徐應白挑人的確如付凌疑所說是想組自己的暗部。
暗部能殺人越貨,也是情報網,這三十個人將會成為他的暗部最初的架構。
前世徐應白也有意讓付凌疑幫著組織,但還沒來得及挑人就南渡了。
徐應白痛定思痛,這輩子便早做準備了。
作為如今徐應白身邊最能打的人,訓練這些人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地交到了付凌疑手上。
付凌疑也乾得很好,才二十來天,三十來個新兵就被虐成了訓練有素的暗衛,雖說比不上皇家的正規暗衛,但殺人放火打探消息還是綽綽有余。
徐應白對此很是滿意。
等到十月初四,恰是晉靈帝魏璋的生辰,魏璋別的不上心,大操大辦自己的生日宴倒是積極得很,珍饈佳肴必不用說,都是禦膳房那邊選的上等的食材,用的都是最精細的做法;他還命織造署那邊織造了數件華麗的禮服,又大舉賞賜他的親信與宮妃……數不清的朝廷和地方官員來來往往給魏璋送禮……奢靡非凡的宮宴讓人看著怎舌。
這樣的宴會,不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辦成。
但魏璋樂在其中,徐應白則冷眼看著面前的一切。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著官員們阿諛奉承,大讚魏璋治國有方,看著官員們一簇兩簇湊在一塊,袖子裡悄悄傳遞著貴重的禮品,以求搭上一絲半點貴人的線,從此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舞女婀娜多姿,手上飄帶翩翩,顧盼神飛,時不時朝著列坐的王公貴族拋去媚眼;樂工穿著精美華貴的綾羅綢緞,手指撥弦,頻頻對著朝他們傳來曖昧眼神的公子哥點頭致意。
房如意正在歌功頌德,說的話狗屁不通一派胡言,周圍的官員都在附和,說什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皇帝陛下受用地點頭,一揮手就給他們賞賜金銀財寶。
都是胡言。
從長安至嘉裕,流民遍野,田荒水枯,處處見橫屍,村村見白骨,哪裡是他們口中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徐應白攥著茶杯,指節因為用力而青白,沉默的目光看著眼前一切,輕聲咳嗽著。
他身後戴著紫金面具的付凌疑聽見他幾乎淹沒在管弦絲竹和歡聲笑語中那細微的咳嗽聲,眸色不由得更加晦暗。
魏璋高舉著酒杯,已然喝上了頭,他右手邊上坐著他的母親焦太后,左手邊坐著他寵愛的貴妃。
“徐愛卿在哪,”魏璋左右相看,“朕的徐愛卿在哪?!”
徐應白把玩著茶杯的手一頓,緩緩站起身來:“臣在。”
眾臣震驚的看著站起來的徐應白。
看來是真喝醉了,以往不管什麽宴會,陛下可都不會輕易將徐應白給叫起來,畢竟誰都知道徐大人身體不好,也就沒人敢湊到徐大人那敬酒。
陛下自然也體諒,這還是那麽多次宮宴以來,陛下第一次把人叫起來!
入朝以來,不管哪一次宮宴,徐應白都是低調地坐在暗處,是以就算容貌絕倫,也鮮少有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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