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眼裡的光暗了暗,但還是聽話的應了一聲“好”。
他低下頭寫了兩個字,又抬起頭問徐應白:“老師,我們還能夠再見嗎?”
徐應白一愣,低頭看了看還是少年人的魏珩。
山高路遠,此去一別,確實不知何年才能夠再見了。
但他還是篤定對魏珩道:“能夠再見的。”
徐應白教了魏珩一會兒,小孩就自己到一邊認真學了,十分省心省事的樣子。
長安的雪化了一大半,天氣回溫極快,快得不正常,但還是冷得滲人。
徐應白靜靜地站在廊下看外頭的景致,身上披著的狐裘還算暖和。
他輕聲咳嗽了一會兒,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僵硬的指尖得到舒緩,慢慢地暖和了一點兒。
再過十幾日,蕭陸就會啟程回長安,徐應白想,嘉峪關外的安西郡靠他和紀明還是很難收回的。
但烏厥現在仍舊盤踞於安西,阿古達木不是個好對付的,等到蕭陸一走,嘉峪關難免再起爭端。
況且憑借前世的記憶,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大規模的春旱,河西幾郡至中原都受到波及,更不要說居於深處的大漠了。
烏厥部族向來逐水草而居,當豐美的水草乾涸為遍地的風沙,人馬牛羊都活不下去,誰都會被逼瘋的。
誰都想活著,他們大晉人想要活著,烏厥人自然也想活著。
活著是沒有錯的,但為了活著,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
上一世,魏璋南渡一月後,後知後覺的寧王和齊王以勤王的名義發兵長安,正好撞上了被春旱逼瘋的阿古達木。
阿古達木先是滅掉了肅州楊世清,而後一路東行南下,不日就和寧王齊王撞了個正著。
三支軍隊在雍州混戰,恰巧給了魏璋南渡的時間。
但是魏璋沒給自己回到長安的機會。
徐應白琥珀色的眼睛動了動。
肅王和魏璋那時怕自己怕到不惜萬箭齊發隻為要了自己的性命,那麽這一世,如果劉莽要狗急跳牆地讓肅王發兵……
徐應白抬頭看了看遙遠的天際,目光投往西邊。
最有可能的,就是想方設法把自己調走。
嘉峪關是個好地方,能夠拖住自己,說不定還能幫他們收拾一下安西和肅州的攤子,可謂一舉兩得,等到他們裡應外合拿下長安,自己再千裡迢迢趕回來,也就進了他們的圈套。
但……徐應白蹙著眉頭,現今嘉裕關沒有戰事,現在讓他去守,無異於變相的貶謫。
他不知道劉莽和太后會找一個什麽樣的借口。
而武安侯一案之後,即便不殺劉莽,為了堵天下悠悠眾口,魏璋也會給付凌疑一個爵位。
到時……徐應白忽然一轉頭,看見了站在身側的付凌疑。
付凌疑烏黑的眼眸看著自己。
“如若以後你有了爵位,”徐應白不避付凌疑的眼神,忽然笑了,溫聲對付凌疑道,“也許就不能跟在我身邊了。”
付凌疑身形晃了晃。
“即便我有了爵位,我也還是你的人。”
是徐應白身邊沉默的侍從,是如果不爆出重生一事,不說出那一句喜歡,在徐應白身邊會被任何一個人替代的灰撲撲的人。
那樣的不起眼。
當然,即便是現在,他仍舊是徐應白身邊的,可以被替代的一個人。
“除非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付凌疑又說。
“當然,”付凌疑盯著徐應白的眼睛,“即便你不要我了,我也會換一種方式在你身邊。”
徐應白聽見付凌疑說。
蒼天寰宇,有一隻孤鷹環繞飛行。
“……”徐應白的手指微微一動,最終歎了口氣,“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啊。”
第33章 簪子
彼時魏璋正在宣政殿裡面頭疼。
武安侯一事查出蘿卜帶出泥, 他看著案宗,竟發現自己母后一族也在其中推波助瀾。
太后還活著,魏璋再不喜歡太后管束自己, 卻也知道自己母后一家的顏面還是要保的。好說歹說, 他們也是自己的親族。
劉聽玄在底下給他點香, 魏璋扯著自己的冕旒,不耐道:“劉卿啊,你說這武安侯一案,朕最後要怎麽定才好啊?”
劉聽玄眼觀鼻,鼻觀心, 謹慎地答:“臣不過是個看天象的, 實在不知此事要如何是好,非要說的話——”
劉聽玄道:“陛下隨心就是。”
這說了和沒說一樣, 魏璋煩得要死,讓劉聽玄出去了。
劉聽玄隻得出了宣政殿。
卻在半路上遇見了皇后焦悟寧。這位皇后娘娘挺著個肚子, 手裡提著個食盒,見到劉聽玄時還打了招呼。
劉聽玄連忙跪下給焦悟寧行禮, 而後又問:“娘娘是要給陛下送湯?”
焦悟寧點了點頭:“是, 本宮瞧皇上最近氣色不好, 熬了點湯給他喝。”
劉聽玄聞言好意提醒道:“陛下心情不太好, 娘娘進去之後仔細些, 不要觸了陛下的眉頭。”
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等到了住處,將今日所見所為用會消失的墨水寫在特製的信紙上, 塞進了鴿子腿裡面。
信末劉聽玄想到了今日見到的焦悟寧, 在信尾補上了一句話,徐太尉, 我的妹妹現在好嗎?
他入宮就是為了找到當年被擄進宮的妹妹,所以在徐應白告知他知道妹妹在哪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進入徐應白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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