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怎會認錯!”焦婉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他和那個賤貨長得那麽像,那個賤貨也同樣是嘉陵人,若是哀家早幾年見到他,何至於讓他還逍遙這幾年?”
“那賤貨當年將你父皇迷得神魂顛倒,還想廢後廢太子,”焦婉轉頭看向自己不成氣候的兒子,“若不是哀家用計殺她,你以為哀家和你今日還能坐在這嗎?”
“誰知她的孩子命竟然這麽硬,居然沒死。”
魏璋聞言神色越發陰沉,不由得想起今日劉聽玄之語,又想起徐應白今天勸他早做南渡打算的話,心中疑慮重重。
如果徐應白也是皇子,為什麽在此時勸他南渡呢?劉聽玄又觀出這樣的天象……
焦婉此時又道:“璋兒,你現今決不能南渡!即便要南渡,也得殺了徐應白再走!”
“你若南渡,而徐應白留在長安,豈不是給了他奪權的機會?若他自立為王,又煽動眾臣,你在江南鞭長莫及,長安哪還有你的安身之所!這皇帝之位不也拱手讓給他了!”
“可是烏厥來勢洶洶……皇叔此前便猜到烏厥不肯善罷甘休,已與朕商定好了南渡之策。”魏璋十分為難,“阿古達木若是殺到長安,朕還不是一死。”
烏厥想要殺到江南,還得過好幾道天險,再加上肅王有北府兵坐鎮,魏璋以為如此,自己至少還能穩坐皇位到死。
若是一直待在長安,等到烏厥殺來,腦袋就得搬家了!
“南渡不急於一時,你那個皇叔也不是省油的燈,”焦婉道,“不若讓他和徐應白先爭鬥一番,若是兩敗俱傷了,你這皇位才能做得更穩。”
“現在就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重傷了。”
徐府此刻燈火通明。
內間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不是端著血水就是端著藥,皇帝派來的兩位太醫正襟危坐等在外間,還沒等到裡面的人喚他們進去,先見一個滿身血腥氣的人進去了。
而徐府的暗牢內,暗衛們正對著一地染血白骨和被剜了半邊身子血淋淋嚎叫的刺客怎舌,任勞任怨收拾起這一地狼藉。
此時付凌疑走進內間,進到屏風內跪坐下來,他的臉上沾著粘稠的血,神情卻是低眉順眼的乖巧樣子,看得正在屏風內抄道經的謝靜微一陣惡寒。
付凌疑對著正在寫道經的徐應白道:“招了。”
徐應白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肯定:“是太后吧。”
付凌疑“嗯”了一聲。
徐應白將筆放下,冷笑了一聲:“果不其然。”
他上一世遭過很多次刺殺,這一世醒來之後,細細想了一番魏璋為何要殺掉自己,翻來覆去思索了一番,只有一個可能。
魏璋知道自己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擔心自己皇位不保,所以才會痛下殺手。
魏璋一開始一定認不出自己,不然不會放任自己在朝廷三年,能認出自己的,只有與自己母親曾經一起待在后宮的太后焦婉。
不過這一世因為自己的布置和劉聽玄的話,刺殺得更早一些罷了。
可惜的是,沒如他們的願,這場刺殺,自己連頭髮都沒掉一根,躺在床上的是這次刺殺裡面受了重傷的李筷子。
李筷子護主心切,被砍了兩刀,險些沒命。
在外面等著的太醫被召見進來,因著火光昏暗,看不清人臉,理所當然地把李筷子認成是徐應白,把了一會兒脈,各自對了會兒眼神,草草開了藥就趕緊退了出去。
徐應白將寫好的道經放好,轉頭看付凌疑:“去換身衣服,今夜守在這裡,即便“我”重傷,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徐應白所說,夜裡果然又來了兩撥人,付凌疑和守夜的暗衛將靠近徐府的人一律格殺,鮮血四濺,髒了院子,付凌疑嫌惡地看著這些血,吩咐身邊的暗衛:“全部收拾乾淨,別讓主子看見一點血。”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付凌疑轉過頭,看見房中仍然亮著燈,燈火明明滅滅映在付凌疑眼底,周遭雪色空明,也染了一層暖色。
徐應白還沒睡?
付凌疑抬腳想走過去,又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氣,他喉結滾了滾,回房換了一件衣服。
他無聲無息推開房門,看見屏風後面,徐應白披著一件厚重的狐裘,手支著腦袋,已經睡著了。
想來是怕滅燈時驚醒他,又或許是徐應白早讓侍候的婢女休息,說自己熄燈。所以這燭火竟燃了一夜。
燭火搖晃下,徐應白沉睡的面容宛如神祇。
房內燒著的炭火已經通紅,好些都成了灰,但算得上暖和。徐應白的指節卻仍是青紫的,他實在畏寒,天一冷不是凍紅就是凍紫,玄清子好生將養了十幾年也不見好。
徐應白睡得算不上安穩,眉頭緊皺著,蒼白無色的唇也緊抿。案幾上擺著他抄寫的道經,還有策論與書信。
他呼吸很淺,胸膛幾乎不見起伏,好似一樽白玉雕出來的美人,不像真的。
付凌疑看著徐應白,喉結滾了滾,本來平靜的神色漸漸變化,在不知不覺中越發扭曲癲狂起來。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徐應白,卻在即將碰到徐應白眉骨的那一瞬間猛地收了回來,好似徐應白是布滿冰裂紋的名貴瓷器,實在經不起他那輕如羽毛的觸碰。
付凌疑將自己的手按住,沉默地看著徐應白。
今日的刺殺實在凶險,若不是自己在場,徐應白能不能全身而退還未可知。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