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白一邊斷斷續續地呼吸著,一邊看著魏珩輕聲回答,“殿下,臣……”
他頓了一會兒,還是避開了自己的病:“這麽晚了,殿下怎麽還不睡?”
“有些睡不著,”魏珩如實回答,“出來走走,順路來看看老師。”
徐應白顫顫巍巍地吐了一口氣,丹藥起效很快,他現在已經舒服不少,等那口氣徹底呼出,他輕聲開口:“殿下來得正好,明日……若是臣不能去送軍,你就代臣去吧。”
“老師!”魏珩蹭一下站了起來。
他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麽:“我……我還不夠好……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和老師學……”
“你是皇子,是我們效忠的主君,早晚要學著接手一切,”徐應白語氣仍舊溫和,“況且……咳咳……世上才人……萬千,沒有臣,也有別的人能教殿下。”
“臣或許不能陪殿下多少時間了。”
魏珩憂心地看著徐應白,一時間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道:“等打贏了,我們去找陳太醫,他醫術那麽高明,一定有辦法的。”
徐應白專注地看著魏珩,沒有打破魏珩眼中的希冀:“但願吧。”
而後他將手中藏著的一件東西遞給魏珩。
魏珩小心地接過來。
那是一根很簡單的紅繩。
“這紅繩原來栓著一塊玉,那是臣的母親留給我的,”徐應白溫聲道,“後來玉被臣當掉,老板見臣不舍得,就將紅繩留給了臣。”
“臣將它隨身攜帶,近兩日挑了點時間把它製成一條手繩,若臣明日真的去不了……勞煩殿下替臣交給付凌疑。”
“……這等重要的東西……”魏珩覺得自己像接了個燙手山芋,手都在抖,“老師……您還是親自交給他……”
徐應白搖了搖頭。
“殿下去吧,”徐應白神色平靜,語氣溫和而冷靜,“他總要走的,見了還要舍不得,會更難過的。”
“那就不讓他走了!”魏珩道,“況且,有他在,老師也能被照顧得更好。”
“殿下,必要的時候,人要學會割舍與放下。”徐應白搖了搖頭,緩慢而又堅定地開口。
割舍感情,放下執念,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況且,狼是要被放回原野的,如果一直待在人身邊,被人養熟了,人死了,他也會死的。”徐應白看起來有些難過,聲音卻仍舊很溫和,“臣不知道這樣做能否拉住他,但是……臣還是想試一試。”
魏珩定定地看了徐應白一會兒,低下頭回答:“我明白了,老師。”
聞言徐應白安然淺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而後他胸膛驟然起伏得厲害,抵著唇又咳嗽了好幾聲,好一陣才停下來。
好在這次總算沒咳血。
不會嚇著人。
魏珩緊張地看著徐應白。
“夜深了,”良久,徐應白終於開口,“殿下回吧。”
魏珩緊緊抓著那紅繩,他將徐應白扶好躺下,向徐應白行了一禮,又替徐應白將燭火熄滅,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營帳門。
大風拍打山野,月明星稀,鷓鴣聲響,魏珩抬眼望向那一輪明月。
再有兩個多時辰,就要天亮了。
第75章 送別
次日清晨, 大軍集結。
李毅騎著高頭大馬立在軍前,用布擦拭自己的長劍,付凌疑穿著兵士的衣服, 站在軍隊之中。
他並非什麽高級的將領, 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得真的立功了,才能升職。
城門口一陣喧鬧,葉永寧騎著馬衝出來,而後利索地勒住了韁繩,生生把狂奔的駿馬拉住了。
“李毅!”葉永寧把手上的金絲護甲豪邁地往李毅身上一扔, “我阿姐好不容易才弄來的, 給我拿好了!”
“嘶——哪有你這麽亂扔的啊!”李毅手忙腳亂地把東西給接住,一邊不滿地大聲嚷嚷, 一邊警告地指指葉永寧的腦袋,葉永寧理直氣壯地瞪回去, 冷哼了一聲。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城門口就又來了人, 付凌疑趕緊看過去, 神色繃緊, 肉眼可見的緊張。
城門口馬蹄聲響, 掀起陣陣飛塵。付凌疑緊緊盯著城門口, 不敢錯過一點。
出來的是幾名眼熟的將領, 他們身後還藏著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似乎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裳, 付凌疑目不轉睛地看著, 手微微有些發汗,在看到那一抹白色時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哽在了胸口處。
緊接著,葉永儀的聲音傳過來:“你們兩個人又吵起來了?”
剛才還在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頓時偃旗息鼓。
葉永寧白了李毅一眼,歡歡喜喜地找姐姐去了。
那穿著白衣的不是徐應白,而是葉永儀。
付凌疑喉結滾動,乾癢的嗓子咽下一口唾沫,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繼續希冀地看過去。
又是一陣馬蹄聲,穿著黑色衣裳的魏珩縱騎而來,很快就到了幾名將領前面,他勒住韁繩,在馬上抱拳,給李毅行了一禮。
城門處再沒有動靜,付凌疑心涼了半截,壓抑不住的心慌顫然自脊骨往上爬。
徐應白怎麽沒來?
魏珩行完一禮,抬首沉靜道:“老師身體抱恙,恐怕來不了了,因而本王代老師來為大軍送行,還請將軍見諒。”
付凌疑手指微微一顫,呼吸停了一瞬,他立刻想越眾而出,可是動腳的一瞬就想起如今自己身在何處,軍紀森嚴,沒有上頭的吩咐,哪裡有走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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