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如同他的語氣一樣散漫慵懶，叫人心裡莫名窩火。

　　這一轉身，便叫他露出了廬山真面目。是一張頂俊美漂亮的臉，膚色如同雪一樣蒼白。

　　雙眉細而無鋒，斜飛上揚，眉下便是一雙透著邪氣的眼，眼尾泛著朱紅，添了幾分妖豔。

　　眉心一點丹砂，以此為起始，在額上蔓延成層層疊疊的紅蓮紋樣。

　　整個人妖裡妖氣。

　　狴犴蹙眉，“閣下是……？”

　　“我們見過的，”那人輕笑，“那一日在凌虛門。”

　　“窮奇？！！！”

　　符玉華目眥欲裂，飛身撲向窮奇。

　　他到底年輕氣盛，面前站著血海深仇的仇人，理智便被怒火燒成灰燼，一心隻想著報了那滅門的血仇。

　　且不說符玉華道行不到家，便是本事通天的，如他此刻這般毫無理智可言地出招，亦是沒個章法，被窮奇輕輕松松躲過去不說，反被窮奇擒住雙手。

　　“你不過肉體凡胎，那日卻敢拚死救下狴犴，也算有幾分血性，”窮奇嗤笑，“原還對你有些欽佩，如今一看卻是有勇無謀，愚不可及！”

　　說話間，手已經掐上符玉華的脖頸，“既如此，我無留你的必要了。”

　　“住手！”狴犴大喝一聲，“你這樣濫殺無辜，就不怕天道降下懲罰嗎？！”

　　窮奇漫不經心掀起眼簾，掃了狴犴一眼，“我自出世以來，殺過的人何止千萬，天道要罰早早就罰了，何苦等到現在？”

　　“你好歹也是上古異獸，活了數十萬年，又何苦與一個小輩計較？”

　　“正因為是上古時便存在的，所以更加容不得一個凡人肆意挑釁！”

　　第70章 魂飛魄散

　　狴犴也不再與他多言，飛身上前與他纏鬥起來。

　　窮奇乃是上古神獸，狴犴如今卻只是魂魄而已，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當窮奇的利爪愈來愈近的時候，狴犴有些絕望地閉上雙眼。

　　如今怕是真的要折在這裡了……

　　哪隻窮奇卻在他眼前不足一寸停了下來，窮奇手上尖銳的指甲近在眼前，只要眨一眨眼睛，眼球就能觸碰到指甲。

　　“為何手下留情？”狴犴魂體越發虛散，隨時都要消散似的，短短六個字已經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答應過他，出來之後絕不動他的兄弟血親，自然不會殺你。”

　　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狴犴隻覺得一團火“噌”地燒了起來，燒得他心臟發疼發涼，“他什麽時候與你勾結在一處的！”

　　情緒過度的亢奮，令狴犴猛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魂體便虛散一分。

　　“何苦用勾結這麽難聽的詞匯。”窮奇垂眸睨著狴犴，神情有些不耐煩，手上卻在幫他穩固混亂的三魂七魄。

　　“別碰我！”狴犴一把揮開窮奇的手，怒目而視，“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切的禍端，竟是由我親生手足導致的……”

　　符玉華乍聞此言，也顧不得傷，猛然抬頭看向窮奇與狴犴。

　　這話含義委實太過明顯，他不傻，聽得明白。

　　狴犴似有所感，扭頭對上符玉華不可置信的眼神，隻覺得心頭被狠狠灼了一下，又熱又痛。

　　他必然也是怨恨自己的吧……

　　狴犴心想，畢竟是他的手足，導致凌虛門滿門被滅，害得符玉華沒了父親一般的師父，手足一般的師兄弟，家一般的宗門。

　　而他幾刻鍾之前還信誓旦旦替他的兄弟開脫，以為他的兄弟是無辜的。

　　窮奇只是冷眼旁觀，並不關心二人的心思如何百轉千回。

　　“既然七殿下如此不識好歹，我也就不再自降身份！”

　　說完，竟要再去殺符玉華。

　　“住手！”卻是狴犴叫住了窮奇，“我能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換玉華性命？”

　　窮奇與符玉華同時看向狴犴，只聽窮奇冷笑：“這是什麽道理？這個膽大包天的人類可不是他的兄弟血親！”

　　“左右我是要魂飛魄散的，”許是為了證實狴犴所言，他的魂魄愈發地虛浮了幾分，“與其平添一筆殺孽，累得你與他再生嫌隙，倒不如得饒人處且饒人。就當是為了他。他私自放你離開，已然犯下重罪，你造下的殺孽越多，他的罪名便越嚴重。你既然如此在乎他，又何苦讓他背下不可饒恕的罪名。我本就將死，殘喘至今已是上天格外的恩賜，可玉華不一樣，他還年輕，無病無災定能長命百歲，以我的性命換取玉華的性命，可令你少造殺業，可令他稍減罪孽。我話已至此，如何抉擇，全在於你。”

　　窮奇視線在狴犴與符玉華之間來回逡巡，嗤笑道：“倒是情深義重，罷了，且聽你一言，為他少造殺孽。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你便要魂飛魄散，我也不殺你，告辭。”

　　說完便化作輕煙，消失不見。

　　符玉華上前攬住狴犴，“你不要以為你那一番話就可令我泯去恩仇，你若果真魂飛魄散了，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還有你那兄弟的！”

　　“玉華，”狴犴靠在符玉華懷裡，氣息十分的微弱，“我的親兄弟，放出了窮奇，間接害死了幾千條人命。當年我在凌虛門任掌刑一職，自認秉公執法，剛正不阿。可如今，我的親生手足犯下如此大罪，我卻不能施以懲戒，委實是無顏苟活於世。今日即便不是被窮奇傷了魂魄，我也不願再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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