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那煙混著血腥的氣味兒撲面而來,寧咎跟在閻雲舟的身後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在了那裡。
整個院子漆黑一片,來時那盛放的梅花林如今只剩下了一節節碳色的枯枝,那被格殺的刺殺者的屍體都還沒有來得及清理。
斷肢殘臂混著屍首堆放在院子裡,地上都是血,從廊上流到了廊下,血腥味衝天。
寧咎學醫出身,並非沒見過屍體,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那解剖床上的教學屍體和搶救室中無力回天的病人和眼前的景象卻是截然不同。
他學醫十余年,往日見過的所有屍體都是為了對醫學的追求和生命的敬畏,這麽多天來,從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讓他深刻的感受到他是真的換了天地,再也沒有那清平歲月可享了。
閻雲舟看了看那滿院屍首:
“奉命行事,厚葬了吧。”
“是。”
寧咎跟著閻雲舟從那屍山血海中穿過,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閻雲舟叫自己出來的用意,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
院子門口已經備了暖轎,暗玄扶著閻雲舟進去,這晚上比白天的溫度還要低一些,寧咎自然還是拜堂成親時的那身紅衣,風一吹透心涼,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此刻聽到轎廂裡傳出了一個聲音:
“寧公子進來吧。”
暗玄立刻掀開了轎簾:
“寧公子請。”
轎廂中還真是別有洞天,閻雲舟斜倚著身子靠在裡面,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寧咎坐在了他身邊。
轎廂裡面很暖和,應該早早就備了暖爐,離得近,他能清晰的聞到閻雲舟身上濃重的藥味兒。
方才的刺激還沒有褪去,身邊這個人是真的在這個時代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寧咎想要放松,凡是脊背就是不受控制的繃緊。
閻雲舟半闔著眼睛,似乎還和之前一樣,但是寧咎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濃重的克制和壓抑,他沒有開口,閻雲舟也沒有任何說話的心情。
轎輦停在了微雨軒,此刻微雨軒裡外都是奉命把守的侍衛,閻雲舟起身的時候左腿一陣刺痛人又跌了回去。
寧咎猶豫了一下抬手扶了一把他的手肘,閻雲舟借著他的力道起身,出了轎輦就聽到了微雨軒中似乎有哭喊的聲音,見閻雲舟親自過來,裡面立刻有人出來,撲通一聲跪下:
“王爺,三夫人自戕了,三少爺正要帶著她的屍首向您請罪。”
閻雲楓這是要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三夫人的身上,想要謀劃這樣的一場刺殺光憑一個婦人怎麽可能完成?
這一點所有人都清楚,閻雲舟更清楚,所以閻雲楓這不是為了撇清自己,他這是在求饒,他送出去一個可以替罪的人,去賭閻雲舟心軟,若是閻雲舟願意認下,那麽三夫人就是謀殺焰親王的凶手。
閻雲舟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暗玄扶著他進了院子,寧咎只能跟上,門內的哭聲慘烈,情真意切,閻雲舟拂開了暗玄的手。
暗玄退下,閻雲舟誰都沒有帶,隻身進了微雨軒的主屋,隨即侍從就關上了門,寧咎和所有人一樣等在外面。
門內三少夫人林若雨的屍體還在地上,唇邊一抹暗紅,是服毒而死的,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明顯是已經有身孕了,閻雲舟緩步走近,閻雲楓立刻在他的身前跪下:
“哥。”
他的眼眶通紅,身上是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長隨的服飾,發髻有些散亂,面容憔悴,看向閻雲舟的目光含淚,恍惚間好像還是那個跟在他身邊撒嬌討巧的弟弟。
但是此刻閻雲舟的眼裡卻沒有預想而至的心疼,心底的憤怒就像是衝破了閘門的野獸一樣控制不住。
他閻家世代武將,他哥哥才不過弱冠就戰死沙場,後來父親離世,家裡除了還不知事的侄子侄女幾乎就只剩下閻雲楓這一個親人了。
他從小就寵慣他,有什麽都會想著他,閻雲楓武藝不精,不喜軍營之苦,他也由著他,他想著他這一代到他這兒也算是為國盡忠了。
他閻家對得起江山社稷,對的起高祖和先祖的盟誓,就是許閻雲楓一個無憂無慮,逍遙恣意的人生又何妨?所以他對閻雲楓有求必應。
就是到了如今,他命不久矣,他也會給弟弟和子侄留下護身的資,本,他現在都記得那個粉妝玉砌的小團子跟在他身後喊哥哥的樣子,記著他拉著他的手撒嬌的模樣。
他捧在手心裡的弟弟,如何就成了今天這個喪心病狂,拉著身懷六甲的妻子來抵罪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哎,為王爺歎口氣
捧在手心的親弟弟要殺他
第5章 急怒吐血
閻雲楓在地上膝行兩步到了閻雲舟的面前,手去扯他的衣服,眼眶通紅:
“哥,哥,我真的不知林氏會做出這樣的事兒,我…”
閻雲舟閉著眼睛,臉色蒼白,身子都被他拉的一晃,胸口劇烈起伏,他實在不願看他的弟弟變成這個樣子,半天他才睜開眼睛看著跪在身前的人,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感:
“林若雨十六歲嫁給你,你們做了四年的夫妻,如今她更是有了你的孩子,你殺妻殺子以求生,閻雲楓,虎毒還不食子,你這般行徑,牲口不如。”
閻雲舟胸口劇痛,閻雲楓扯著他的衣服不放手:
“哥,父親死的時候你答應過他照顧我的,還有母親,你忘了母親最疼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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