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呆久了人總是會有些焦慮的,所以寧咎骨子裡很喜歡那種情緒穩定的人。
而閻雲舟實在可以算得上是他見過情緒最穩的人了,可能是深夜的時候人的思維容易發散,感性也會大過理性,他放下了手中的筆,靠在了椅背上,難得苦笑出聲:
“你知道什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
他不等閻雲舟接話,便自顧自地開口,手中撩起了桌案上的一張紙,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化學方程式。
他不光要考慮實驗的條件在這裡能不能實現,還要考慮實驗的材料在這裡能不能得到,一個方程式他想要得到後面的東西,但是總有那麽一兩樣前面的東西他沒有。
這種感覺就像是做菜,明明知道做法,但是卻總是少幾個調料,寧咎的手肘拄在桌面上,微微垂著眉眼,手指間輕輕晃動那一頁紙: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藥很難做?但其實我可以將全部的製備過程都寫出來,可總有那麽兩樣東西我不知道要怎麽獲得,或者還是我學藝不精,沒有想到更簡單的辦法。”
閻雲舟看著他,半晌微微招了招手:
“來。”
寧咎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閻雲舟看著他,眉眼微深:
“煜安,多謝你,多謝你這麽想讓我活下去。”
他忽然這麽說,寧咎還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實並不是很擅長這種場合,微微偏過了頭:
“王爺鎮守北境多年,我這就算是盡了其中一個大梁子民的一點兒心意而已。”
這話說的確實是有些冠冕堂皇了,閻雲舟似乎有些話想說卻又忍了回去,半天看著寧咎的面容到底還是問了一句:
“若是我並不曾守著北境多年,煜安還願意救我嗎?”
寧咎抬起頭,對上了那個深不見底的眼睛,竟然下意識的有些緊張,下意識開口說了一句托詞:
“醫者仁心。”
閻雲舟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隨即點了點頭,他在期待什麽呢?
他也活了快三十年,不至於連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的人,寧咎於他是這近三十年最特殊的存在,家人,朋友,下屬,他不認為寧咎是上述任何一個身份。
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他喜歡寧咎在他眼前,喜歡寧咎為他著急,只不過,思及現在的情形,感情對他來說還是太奢侈了。
不過寧咎似乎對他沒有那份心思,他可能隻覺得自己是他的一個病人,更或者對他還有那麽一絲崇敬在裡面。
所以盡力想要救他,閻雲舟的眼底情緒翻湧,想到現在的處境,也覺得寧咎對他沒心思也挺好的,他能做的就是為他打點好一切,盼著他往後順遂無憂吧。
想通了這一節閻雲舟笑了笑,反而輕松了兩分:
“嗯,那仁心的醫者今天是不是可以早點兒休息,明日不是還要和青羊道人去黑山嗎?”
寧咎也覺得不能大晚上的鑽死胡同,有些東西他這兒沒有,倒是可以去問問青羊高人,或許有意外之喜也說不準呢。
這麽想著寧咎倒是也沒有糾結,洗漱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和青羊道人到了黑山,閻雲舟派了五十兵士跟著他們,好在黑山的方向是在隨州以南,倒是不可能碰到羯族和北牧的人,還算是安全。
寧咎這邊剛走,洛月離也同時離開了隨州,閻雲舟起身之後沒有叫來將領,而是坐在了桌案前,寫了好幾封信,最後一一將這些信件放在了信封中,然後叫來了暗玄:
“王爺。”
“這幾封信在十日之後按著信上的名字交給各人。”
暗玄接過了信件,發現這幾封信有給景郡王的,有給洛大人的還有給北境的幾位將領,而最後一封是給寧咎的,忽然一種並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他單膝跪下:
“王爺,您這是做什麽?”
閻雲舟看著他的動作輕笑了一下:
“我倒是要問你這是要做什麽?就是讓你送幾封信而已。”
暗玄抬起頭,眼中的急切不加掩飾:
“王爺真是隻讓我送幾封信嗎?這信上的人都離得很近,不如王爺自己送。”
這算是暗玄跟著閻雲舟這麽多年來說話最刺頭的一次了,閻雲舟有些頭痛,就知道這些信交給暗玄會這樣,閻雲舟閉了一下眼睛:
“暗玄,你跟我多年,應該知道北境如今的形勢,這天下如今的形勢,你也不是第一天上戰場了,有備無患這個道理還需我再教你嗎?”
暗玄一個五尺高的漢子眼睛竟然都有些紅了,他將信件舉過頭頂,聲音擲地有聲:
“王爺,暗玄曾發誓,視死效忠王爺,您不論在哪,暗玄必定隨侍左右,這些信件還請您另找他人。”
閻雲舟看著他,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了力要將人拉起來,暗玄不敢和他角力隻得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閻雲舟看了看他有些無奈出聲:
“就是為防萬一而已,你急什麽?這些信件的重要性不用我再說吧?我信得過你,你莫要負我所托,還有一件事兒我想托付你,只是有些委屈你。”
暗玄握緊了手中的幾封信,咬了咬牙開口:
“王爺請吩咐,暗玄萬死不辭。”
閻雲舟靠在了椅背上,蒼白的臉上多了兩分笑意:
“倒不需要萬死,若是,若是我真的有不測,你以後便跟著寧咎吧,他雖然是個侯府公子,但是寧遠侯從未將他當做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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