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
遂鈺將視線挪至左雲卿身上,此人一雙桃花眼,給遂鈺的印象倒像是戲文中描寫的山中狐狸,他避開左雲卿的眼睛,視線越過他的肩膀,遙望院中落滿枝頭的麻雀,斟酌道:“左兄的名字我沒聽過,敢問是在軍中擔任何職。”
“在下是王府幕僚,動武嘛,自然不如葛將軍,卻可為公子百無聊賴時說幾個笑話逗趣。”左雲卿彎眸笑道:“皇宮甚是無聊,公子帶著我,定不會覺得無趣。”
遂鈺:“……”
一位將領,一位幕僚,不知道的還以為遂鈺要被鹿廣郡委以重任,大膽弑君,登基篡位。
遂鈺自認還承受不住這麽重的禮物。
葛桐要做侍衛便已令他匪夷所思,現在竟還送來幕僚,生怕蕭韞不多想嗎。
遂鈺看向越青,越青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接到王爺親令,的確是將此二位大人介紹給公子。
“葛將軍是沙場以一敵百的悍將,委身我這裡做小小侍衛著實屈才,待有機會,我會修書一封請父王將你召回鹿廣郡。”遂鈺道。
葛桐當即行禮朗聲:“王爺珍視公子,屬下以保護公子安危為榮。”
“沙場固然凶險,但刀劍肉眼可見,比不得公子身處朝堂,朝中所有人都看著我們鹿廣郡行事,公子年輕,即便有越青姑娘在身邊商討,在陛下面前做事,總歸還是要小心些。”
“因此,臨行前,王爺將左大人安排進京的隊伍中……左大人,你踹我做甚。”葛桐話音突然哽了下,扭頭衝左雲卿道。
左雲卿收回腳,笑而不語。
隊伍?
遂鈺愣了愣,“什麽隊伍。”
按照兄長當日所言,應是葛桐一人前往大都,怎麽還有隊伍?
“父王還有讓別的人來大都嗎?”
葛桐臉色微變,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朝著左雲卿使眼色,左雲卿像是沒看到他求救般,笑容愈發濃鬱。
折扇在手中轉了圈,張開又合上,“公子是陛下身旁行走,此事此時不說,也瞞不了多久。”
“公子也知道,陛下對巡防營下手,無非是巡防營中飽私囊,軍費都到了勳貴口袋裡。就像是賑災,上頭髮下來的銀子層層剝削,到了民間,百姓連口熱粥都吃不上。”
“鹿廣郡有自己的耕地,但也並不能滿足戰時軍需。朝廷已經連著三年沒能給予各大軍營足夠的糧食,西邊的軍營早就鬧開了,目前我軍糧食尚還能支撐幾月,但若真正與西洲開戰,恐怕……”
開戰消耗軍資,百姓生計也會難以維持,屆時饑荒四起,有人餓死易生疫病,兩國交戰好似拔河,誰先撐不住誰先倒。
“所以大哥回京並非養傷,其實是籌措軍資。”遂鈺道。
葛桐:“我軍之所以能夠百戰不殆,除了將領與軍士作戰實力強橫外,後備不可忽視。”
“鹿廣郡基於南榮王府而立,屬於前朝皇帝賜予的封地,我們在自己的地盤建立完備的軍防,自然比那些鎮守關卡的世家更得天獨厚。但相應的,也會遭受世家們的排擠。”
鹿廣郡是封地,但歸根結底,更像是蟄伏在大宸內的,獨立的國。
或許是因為鹿廣郡對大宸的影響太過龐大,以至於無人敢於將其擺上台面議論。
這是第一次有人將鹿廣郡完全攤開來告訴遂鈺,你背靠的並非只是外姓親王而已,這是能夠有機會掀翻大宸的一代軍閥。
遂鈺喉頭滾動,不知該說些什麽。
半晌,他抬頭說:“二位千裡迢迢遠道而來,我這有南方進貢來的好茶,若不嫌棄,還請收下見面禮。”
南榮遂鈺手裡的東西,自然都是價值千金的玩意。
或者說,不好的東西根本到不了他手裡。
越青從庫裡取出包裝精致的茶盒,葛桐認出那是進貢的製式,猶豫著沒敢收。反倒是左雲卿,笑著收下,還坐在一旁拆開盒子瞧是什麽茶。
左雲卿說:“我與葛將軍既來公子身邊,身份便是侍衛,公子如何使喚身邊人,便如何差遣我兩即可。”
“世子身邊的竇岫也是副將,但副將若不是正職的將軍,在軍中便也不算什麽要緊之人。王爺正是看中葛將軍,才將他送來大都。”
“早便聽聞左大人字字珠璣,如今看來,著實是個舌戰群儒的好苗子。”葛桐心眼實,想到什麽便說什麽,話不像是誇人的話,但表情十分真摯。
“不過公子放心,世子在京中,軍備之事定能解決,王爺的意思是,公子不要參與府中事宜,以免陛下疑心。”左雲卿將茶盒放在小幾上,笑道:“屋內藥香甚濃,聽說世子動了家法,不如公子順勢修書送回王府,告世子一狀。”
左雲卿言語並不避諱南榮栩世子之身,想必與南榮栩也有些淵源,遂鈺心中存著疑惑,精神卻容不得他再多問。
他彎腰咳嗽幾聲,越青以為他是被風吹得難受,快走幾步正欲關門。
“公子的意思是,他累了,叫我們都下去。”
左雲卿悠悠起身,衝葛桐做了個請的手勢,並向遂鈺笑道:“公子病中無需多思,憂慮易生鬱結。”
“行了,葛將軍,想問什麽也得等公子睡醒再說。”
“越青姑娘,還請帶我兩去側院,我與葛將軍的行李放在房中還未收拾,對了,帶來的書都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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