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季沉會放過南榮王府嗎。”遂鈺反問。
潮景帝在位,南榮王府或許仍然能夠蒸蒸日上,花無百日紅,倘若蕭季沉登基,想必會比蕭鶴辭更凌厲地對鹿廣郡出手。
倒不如趁南榮嫡系一脈損傷,旁支勢力進入鹿廣郡的空檔,直接利用新人架空其權,完成南榮軍與新軍將領們的更替。
“我是皇帝親自帶至前朝的人,若南榮王府在我的帶領下成為什麽,一定會被認作皇帝近臣。”
現在的鹿廣郡若想重回巔峰,便不能是南榮遂鈺做這個南榮王。
“所以你才猶豫小繪的未來。”南榮臻面稍緩,終於願意心平氣和坐下了。
遂鈺將茶杯推至南榮臻手旁,若想進行更替,這將是個漫長的過程,單有南榮遂鈺還不夠。
南榮臻沒有喝茶的習慣,也用不慣小盞,從他進入大都開始,遂鈺便再未露面,縱然有讓權給他的意思,但過於灑脫,不像是遂鈺平日的作風。
“南榮王做得辛苦嗎。”
遂鈺淡笑:“換二哥做好不好。”
南榮臻不作聲,目光挪向別處。
“二哥不想做南榮王,難道小繪就必須被當作繼承人培養嗎。”
自始至終,沒有人問過遂鈺是否願意承擔那些本不屬於他的權力,他似乎永遠在被不同的人或事推著向前走。
無可奈何似乎是他的宿命。
而南榮王府犧牲這麽多,又有誰會為此哭泣。
茶爐中滾水沸騰,多數溢出來噴灑在爐旁,遂鈺用舀水的木杓盛出來些,通通補進南榮臻的茶盞中。
“二哥,現在的王府,仍舊如這壺水,我能做到的僅僅只是將沸水騰出來,好讓這水別湧得太厲害。”
“現下短暫的安寧尚有余力維護,更多的我也幫不上忙了。”
“王府之中,我算是後來的。陛下登基多年,仍有人推舉景颺王。同理,就算打過勝仗,族中耆老,營中老將照樣不服。他們認得二公子三小姐,卻不想我這個大都來的人掌管鹿廣郡。”
“我做南榮王,是為緩和朝廷與鹿廣郡的關系。無論你們決意重新振奮,還是就此退出朝堂,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南榮臻打斷:“遂鈺,父親的意思是——”
“父親有私心,二哥也有嗎,如果二哥也有,便只能我狠狠心,逼迫你們做決斷。”
遂鈺語氣染上幾縷疲憊,輕輕趴在桌前,臉朝向南榮臻,低聲道:“偶爾也讓我做個閑人吧。”
踏入官場迎來的只有無止境的爭鬥,從后宮一路算計至前朝,而他最初的願望,似乎只是回家,或者與那個太學相遇的蕭韞,每日下學後,專程等在蕭韞必經的那條路,佯裝偶遇而已。
他想和他多說說話,聽他講述塞外的故事,幻想有朝一日遊遍江河湖海。
而那樣的南榮遂鈺,只能成為寄養在籠中不會飛的雀,依賴豢養他的人,高興時便分幾口吃的給他。
如今這般情勢與身份,倒成為最佳的答案。
“不回鹿廣郡了麽。”
南榮臻心中微沉,脫口而出:“遂鈺,你可知……”
“知道。”遂鈺勾唇無奈道:“可我的確住不慣鹿廣郡,那裡風沙大,並不適合我。”
盡管遂鈺不願承認,但他生在大都,長在大都,所有的人脈關系皆與京城千絲萬縷,斬不斷的根已經深深埋進此處,再回鹿廣郡,他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沒有人比我更合適成為鹿廣郡與大都之間的樞紐。”
過不了多久,皇帝的旨意便會送去鹿廣郡,南榮臻將得到足以震懾南榮氏族人的地位。
“南榮臻,該回家了。”
遂鈺長吐出口濁氣,釋然道。
大雨降至,遂鈺留南榮臻府中用飯,南榮臻才遭遂鈺刺激,哪能吃得進去,謊稱有事離開。
遂鈺也不挽留,將人送走後動身進宮。
朝中休沐,皇帝難得歇息,玄極殿內外宮人皆被散去,遂鈺到的時候,男人正在把玩機關盒,手邊放著一應拆卸工具。
“這是什麽。”遂鈺挨著蕭韞席地而坐。
蕭韞:“先皇后學過機巧之術,近日陶五陳整理庫房發現了這個盒子。”
當初蕭韞裝玉璽的也是個機關匣,但沒有現在這個精巧。
“猜朕從先皇后遺物中找到了什麽。”蕭韞忽而想起了什麽,笑道。
遂鈺眨眨眼,偏不隨蕭韞的意:“若陛下當初裝玉璽的匣子是聰妙皇后所製,說不定玉璽便不會被臣摔碎了。”
提及玉璽,不得不說起禦史台那群,上諫天地,下議人倫的禦史大人們。
玉璽摔碎一角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當朝大員謀逆,皇帝能活下來已是不易,區區玉璽再造即可。
但禦史們接連上書,要求皇帝去宗祠告罪,唯恐玉璽碎裂是什麽不祥之兆。
蕭韞不信鬼神,哪裡聽禦史們胡言亂語,朝中吵得更凶,連著幾日早朝不得清淨,後來還有禦史絕食抗議,發覺皇帝根本不打算搭理,又灰溜溜吃飽喝足不再提及。
遂鈺摟住蕭韞脖頸,斟酌道:“我想送小繪一件禮物,你說該送什麽好。”
“南榮栩的女兒?”
遂鈺點頭。
“你究竟想怎麽養她。”皇帝扣住遂鈺下巴,晃了晃,道:“放在鹿廣郡不願意,大都也覺得危險,江南倒是離得遠,離得遠夠得著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