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遂鈺不假思索答應道。
他回得太快,令正在醞釀措辭的蕭韞來不及反應。
遂鈺放下遊記,笑笑:“這不正是父王所願嗎,他走,我留下。”
“他同陛下說了不少我的事吧,也難為他強忍怒火,肯和你說這麽多。”
公主兩月後才抵達大都,這個時間足夠遂鈺休養,既然父王煞費苦心,他又為何急著拒絕。
和親也是國事,臣子理應為國事分憂。
西洲內亂尚還不足以令大宸此刻變亂陣腳,但大宸的公主在洲楚。
“鮮國的長公主要來大宸和親,大宸的公主去了洲楚,蕭韞,你在害怕。”
皇帝向來表面裝得若無其事,指望他自己說是不可能的,主動提及他才會表達一二。
果然,皇帝容顏疲倦,語氣難掩悔意:“若阿稚及笄之刻便將她嫁出去,或可免去西洲和親,但朕……只是想把她再在朕身邊多留幾年。”
“你想留的都沒留住。”遂鈺一字一句,指著自己,再指向西洲的朝向。
“聰妙皇后大概也不會料到你只會做皇帝吧。”
他無奈地笑笑,說:“就像南榮明徽好像也不怎麽會做父親一樣。”
南榮王前往邊境,朝中事務便由遂鈺代表南榮王府處理一二,他得站在皇帝左右手,扶持皇帝平穩朝局,鎮壓此刻跳出來作亂的世家。
蕭韞深呼吸,仿佛在用盡全力調動所剩不多的精神,說:“秀州已有結果,參與刺殺的勢力許多,但幕後主使有一人你我都認識。”
遂鈺:“誰?”
“太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遂鈺先是詫異,很快笑起來:“怪不得你要大殿下來王府,陛下是要轉變心意,命王府全力輔助大殿下作儲君嗎。”
蕭韞揉揉眉心,淡道:“他本就是太子。”
“從未變過。”
中秋佳節,鮮國使臣攜公主白九荷入京和親,南榮遂鈺化妝成公主鳳冠霞帔,在鮮國使臣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潮景帝。
因只是小國公主,儀製並不允許朝臣觀禮,只是從皇宮門口走到后宮寢殿而已。
鳳冠是蕭韞私心,事先並未告訴遂鈺,只是冠上的頂珠被摘下來放在荷包之中,佩戴在腰間。
遂鈺想到是自己屢次拒絕,想必蕭韞大抵也不敢真讓他佩戴頂珠,只是暗戳戳的用小心思,好歹頂珠也算是戴在身上了。
使臣使用極其別扭的大宸語說:“將軍,謝、謝謝。”
“不客氣。”
遂鈺被蓋頭擋著什麽都看不見,還想再說些什麽時,使臣突然松手,他身邊忽而換了個人。
皇帝輕盈的語調傳來,柔聲道:“朕牽著你。”
刹那,原本正常的心跳突然在某個時刻錯漏一拍,排山倒海的局促席卷而來。
遂鈺閉了閉眼,應道:“好。”
第129章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走進皇宮,禮樂絲竹之下,他被蕭韞握著手一步步向前,在這行過無數次的長街,竟是第一次覺得通向后宮的路如此漫長。
世上與公主相似身形的人又何止他一個,盡管是以輔佐陛下而留下,遂鈺卻覺得答應父王養傷也只是借口。
南榮明徽會不知和親作替身這件事漏洞百出嗎,那麽聰明的人,真正足以利用的只有最純粹的感情。
遂鈺願意,皇帝心動,這事便成了大半。
鮮國公主被封貴妃,入住舒荷殿,舒荷殿距離董貴妃的住處不過百步。
董貴妃宮門緊閉,卻在儀仗經過殿前時,門縫悄然推開一絲縫隙,貴妃冷漠地遙望那兩道紅色身影,說:“當年本宮進宮,也只是從小門入。鮮國不過一介小國,卻能如此聲勢顯赫地嫁入宮中。”
“娘娘,我們回去吧。”侍女勸道。
“本宮從未奢求過陛下真心,自然也沒有多少情誼給他,或許有……但他是皇帝,南榮遂鈺賭得起,是因為他能離開后宮。”
不被抓住的風箏線才最自由,而折了骨架的羽翼,連心一並斬斷才好過活。
……
並非民間嫁娶,自然也沒有什麽賓客宴席可招待,皇帝與貴妃一道進舒荷殿便是。
殿內宮人都是從鮮國帶來的公主的貼身侍婢,年長的那個對著眾人嘰裡咕嚕地說了句鮮國語,宮女們便悉數從側門退去。
遂鈺對異國語好奇,不禁腳步微頓原地停了下,蕭韞詢問:“怎麽了。”
“聽不懂。”遂鈺說。
蕭韞:“蓋頭重不重。”
“冠有點。”
“那卸下來。”
皇帝正欲動手幫遂鈺解開蓋頭,誰知遂鈺比他更快,抓住一角唰地扯掉,連帶著冠也歪到耳根,緊抓著頭皮固定鳳尾的卡扣牢牢抓住頭皮——
刺痛令遂鈺短暫說不出話,渾身緊繃捂著脖頸不敢卸力。
蕭韞哭笑不得,等遂鈺呼吸倒騰清楚,這才不緊不慢動手,仔細將發飾一根根拆開放進首飾匣,遂鈺趴在床邊,臉埋在臂彎處只露出一雙憋痛憋得通紅的眼睛。
“晨起戴的時候,三四個嬤嬤在你頭頂擺弄了三個時辰,豈是瞬間能拔下來的。”
哪裡是晨起,分明一夜未眠!
頭頂“千鈞”重量逐漸卸下,遂鈺終於緩口氣說:“我想睡會,嬤嬤偏說東倒西歪梳不好頭,三個時辰一動不動,葛桐在旁邊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瞌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