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佩風心裡沒底起來,愈發想見到周筵。
“我能進去嗎?”他問合體期修士。
合體期修士一愣,急忙道:“當然可以。我們攔誰都不會攔您,何況也攔不住……”
“不過我需要將此事通稟俞護法。”他說,“如果您趕時間,可以先走一步。”
俞彥是他的老熟人了,雲佩風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越過巡邏修士的隊伍,向谷口的迷陣趕去。
他已是大乘期,即使不用什麽技巧,迷陣也攔不住他。
四面八方都是隨風而動的白楓楊,伴著風聲颯颯作響。雲佩風心不在焉地在白楓楊林中穿行,腦子裡一片亂七八糟。
但有一點很明確,不管周筵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都沒打算告訴他,甚至是刻意瞞著他。
通訊符傳信那麽方便,他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月讀宗的事周筵都不避著他,如今卻這麽瞞著,也不知道肚子裡揣的是什麽壞心眼子。
雲佩風心裡忿忿,又控制不住地不太安定,不禁加快速度,幾息後便出了迷陣。
外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楓楊林,瑩白的狹長葉片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雲佩風一時被刺得眯起眼睛,而後緩緩睜開,看向不遠處白楓楊林中的那一抹黑色,嘴角深抿撇下,手垂在身側,不著痕跡地緊握成拳。
無盡的白芒之中,撐著黑傘的黑衣男人無波無瀾地看著他。他似乎知道這是雲佩風的必經之路,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
“段厲。”雲佩風後退半步,一字一頓。
他曾在死去修士的殘念中見過這個身影,也曾聽周筵用帶著恨意的聲音提及過他的名字。
如他所猜想的一樣,周筵並沒能殺了段厲。
如同雪白宣紙上濃重而無法抹去的墨痕,段厲出現在他的面前。
雲佩風又悄悄退了半步。
他還沒忘月讀宗裡,段厲一個人殺死十數個修士的事。
他才剛剛晉升大乘,而對方是敵非友,實力遠超一般大乘修士。
段厲隻說了一句話:“你想知道周筵是怎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嗎?”
雲佩風猛地看向他,再也移不開眼睛。
段厲露出一個笑容。他長相並不出眾,蒼白的面色讓笑容顯得陰鬱寒涼,隻讓人覺得他並沒有笑過。
而他手中的那把黑傘,遮住了所有的陽光,將他完全籠罩在深淵般的濃黑陰影中。
如果沒有系統,他現在應當什麽都不知道。雲佩風吞咽了一下,只在心中默念了“情劫”兩個字,沒有說話。
段厲並不在意他的表現,又平靜問道:“你不好奇為什麽周筵要瞞著你這件事嗎?”
“他跟你說過我,但如果真按他所說,他沒有渡過憎劫,又如何到得了大乘期?”
“他沒有殺了我,又如何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幾個問題沒有停頓地砸過來,雲佩風反而比之前更清醒冷靜了些。
如果沒有系統,他可能會因此而懷疑周筵,但現在——他早就懷疑過周筵了,不用再靠段厲“點醒”。
但段厲所說的這些東西,無疑代表著他對周筵了如指掌,甚至比雲佩風還要了解。
他培養周筵是想吞噬周筵的修為,而如今周筵突破了大乘期中期……
雲佩風打量著段厲,後背出了密密麻麻一層冷汗,面上不露聲色:“所以呢?”
段厲把一本玉簡拋給他。
雲佩風看出它沒什麽危害,伸手接住:“這是什麽?”
“周筵修煉的功法。”段厲。
雲佩風心下一沉,手中的玉簡登時重了些許。
他的直覺告訴他,一旦讀了這本功法,周筵騙他的事情便不再只是他單純的猜測,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可他還是將神識探入玉簡,極快地掃過裡面的內容,臉色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差。
名劫,憎劫,情劫。
要突破大乘期中期,唯有突破情劫。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雲佩風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周圍的氣息都帶上了苦澀與難過的味道。
他能看出來這份功法不是作假,周筵真的在騙他。
“雖然我並沒有被他殺死,但在他自認為成功的那一刻,他的憎劫就過了。我是詐死,為的就是讓他渡過這一劫。”
“只不過我當時操之過急,讓周筵在情愛上有了心障,”段厲平靜道,“他的情劫並不好渡。”
雲佩風不想跟他再多說話,沉著臉色,語氣也不好:“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段厲抬起唇角,在這一刻他臉上終於有了些鮮活的生氣,愉悅而胸有成竹:“你雖然一直在拒絕周筵,卻並非不喜歡他。”
“可是,”他話音一轉,“你有沒有想過,周筵真的愛你嗎?”
他輕聲道:“或者,他愛你,是真的愛你,還是只是為了渡情劫?”
雲佩風緩緩地長吸一口氣。
段厲的問題就像個毫無偽裝但是無法避開的陷阱,無論如何他都會中招,他回答不了。
可……
雲佩風突然笑出來,眉眼之間盡是挑釁:“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段厲並不惱怒:“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我不管周筵是怎麽想的,但你讓我想清楚……你難道能代替得了周筵?”雲佩風目光銳利,“我不信他要信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