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遏咬牙,冷箭不斷襲來,他反抓住其中一支直直甩向刺殺者,隨即拔出腰間長劍就踩鞍借力,撩劍一提衝殺去。
銀白鋒芒在月色下一閃而過,崩劍截殺於敵勢之中,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就已經不再是當初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來人揚起刀一躍砍來,他換步挽花去,馬步挑劍以攻為守。
幾人訝異於這位堂堂殿下展現出的實力,更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眾人就接連圍了上來。
劉遏越戰越猛,遠處更有噠噠馬蹄聲響起。他猛然回頭,竟然看見周朗蹬著馬鞍間飛身而來,加入戰陣之中。
果然周朗沒有離軍太遠,一直在暗中遠遠守著他。
嗤一聲,劍身直直插過胸膛,拔出來帶著溫熱血意。周朗與他後背相抵,呼吸沉沉看向四圍八九人。
“殿下,掩護你上馬。”
“好。”
眾人圍擁上來,被周朗揚劍擋住,劉遏趁機拽住韁繩踩蹬上鞍,眼見利箭襲來周朗飛身上馬,噗呲一聲身子前傾,撞上劉遏肩頭。
馬蹄達達而去,周朗大掌環住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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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暗夜下,馬最終踟躕停到了土地廟前,這大概就是這幾天周朗落腳的地方。刺客眼見一擊不成便沒有再追上來。
腥鹹的血跡蜿蜒而下,粘濕了劉遏衣衫的肩頭。他轉過頭去,望向周朗。
“沒事殿下,只是中了一箭。”他松開了一路抱腰的手,劉遏下馬來,看他淡然地折下箭柄,面色微微發白。“箭簇入的不深,沒有傷到要害,就是不太好拔。”
“孤幫你吧。”
篝火微弱地燃燒著。
堆積的乾草堆與架起晾曬的盔甲,顯示著曾經有人在此住過幾晚,角落裡一些魚刺與山雞骨頭,可以看出周朗至少沒餓著自己。
劉遏不知為何就有些放下心來。
那幾年也是如此,只要有周朗在,不管是在何處,他總不會忍饑挨餓,有時他還想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那一日,周朗會不會像介子推般自割腿肉,以叫君王充饑。
身後傳來了鞋履踩上稻草的細碎聲音,劉遏猛然轉過頭,對上了周朗的目光。
剛有些熄滅的篝火被踢了幾腳,扔進去些助燃的草木,又接著燃了起來。周朗背對他跪坐下來,那根箭簇比周朗所說的進入還要深,但是周朗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背對火光,沉默看著地上的影子。
“咣當”一聲,箭簇落在了地上。
衣衫被扯下,猿背蜂腰,露出背上還未好全的脊杖傷,周朗將搗碎的止血草藥遞了過來,劉遏就順手敷上,他按壓著傷口附近以作止血,扯下周朗的裡衣衣擺來牢牢包扎。
“辛苦殿下了。”
“無妨。”
劉遏處理完傷口站起身,從打來的井水裡洗了洗手,而周朗披上衣衫,轉過身來。
幾日不見,他的眼中充了紅血絲,下巴長起了胡渣,整個人都瘦削不少,他想伸手走近去,又想起先前的事情來,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遲疑地低下頭去。
殿下怕他,恨他,他都知道。
周朗最終俯身半跪下來,沉默不語。
“背上的脊杖傷?”劉遏用長巾擦著手,始終淡漠看著。
“承蒙殿下關心,已經好了大半。”
“孤來是問你,”劉遏揚起頭,摩挲著指間扳指,“迷情藥之事,孤已經查明。這藥不是你下的。”
周朗身子一震。
“既然如此,為何你又在進入帳中之後,對孤做出那樣的事情?”劉遏拋出話來,似乎他騎了幾裡地的馬專程趕來,只是單純問上那麽一句,“孤知道你向來不善言辭,沒有長嘴,如今孤給你解釋轉圜的機會。”
周朗倏然間抬起頭來,望著這位從來高高在上的殿下。
劉遏的這份恩典是從那些往事情分中出的,也算是給周朗一次辯駁的機會。“孤隻想知道那晚到底如何。”
半跪著的人,呼出的氣息又帶著幾分炙熱。
“說。”“那晚卑職來時,殿下正被人下了藥。”
“孤已知。”
“……殿下在夢中呢喃,喊了卑職的名字,”周朗的目光對上劉遏,在無聲中隱動壓抑著流淌的情緒,“卑職沒有忍住。”
“孤喊你的名字?”
“……是。”
“撒謊。”
周朗於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劉遏的眼卻微微眯起來,“所以,真是你對孤下的手?”
“是。”
“除你以外,可還有旁人,或者賀帥的人?”
“斷不會有第二人!”周朗握緊拳頭,像是有些急了,“屬下來時,賀帥的人才下了藥,走的時候天已快亮,殿下大可放心——”
“你倒還挺驕傲。”
“卑職沒有。”
空氣中久久沉默著,周朗向來是有問必答,不問就不答的性子,看著不會撒謊,老實可靠,卻沒想到如今竟是這般。劉遏望向廟外,歎了口氣。“周朗,你可後悔?”
“趁殿下神志不清時做此事,卑職大悔,”周朗扯起袍子,用膝蓋一步步,跪向劉遏更近之處,俯身叩拜行禮。“……但做此事,卑職不悔。”
劉遏靜靜看著,目光又移向了更遠處。“你大膽。”
“當初在洞穴時的果子,是卑職故意喂殿下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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