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唐子臣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些天唐子臣往上奏給雲時的折子隻多不少,內容從一開始的好言相勸到中間的指桑罵槐,到最後成了直接挑明指著雲時的鼻子在罵。
都這樣了,雲時竟然也沒有絲毫惱怒的情緒。
每回都是蓋個章就重新發下來了,唐子臣甚至懷疑他壓根沒有看,或者說乾脆就是不在乎。
就連九重天少主的身份都阻止不了雲時娶親的想法,那麽就算現在叫秦玨知道了也沒有絲毫用處。
秦玨那邊咳嗽了兩聲:“真的?”
“嗯。”季辭鼻子有點酸,“我說了,他們不敢欺負我的。”
也有好久沒看見秦玨了,現在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季辭都感到心臟一陣絞痛。
那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季辭看不到秦玨那邊的狀況,自然也就不知道,秦玨手中的靈劍正汩汩往下淌著血,玉牌漂浮在半空中,他就站在滿地狼藉內,伸出空閑的另一隻手擦了擦自己染血的唇角。
在秦玨周圍的是無數被砍死的畸形屍體,明遠就在不遠處,指甲暴漲,一雙眼睛冒著紅光。
他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張開嘴,被殺戮侵蝕的腦袋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詞語,到最後隻發出了幾個無意義的單音節。
明遠著急地走到秦玨身邊,想讓季辭注意到自己。
但還沒說話,就被秦玨甩了一個凌厲的眼刀過去。
一人一屍都是從血海中廝殺出來,身上的氣勢誰都不輸給誰,在那一瞬間,明遠也被秦玨給震懾到了。
火寨溝的確凶險異常,他們一路走到這裡來基本就沒停下過廝殺。
秦玨總算知道了這裡為什麽如此險惡。
不斷的廝殺會讓人喪失理智,再加上若有若無的幻境影響,時間一長,人的精神崩壞,到最後會自發地變成萬千死屍中的一員。
更別提這裡凶險異常的機關,各種碩大威猛的凶獸。
秦玨一條腿踩在赤蛟的頭顱上,慢條斯理地碾磨著。
他渾身都是未乾的血跡,就連頭髮絲裡都是腥臭髒汙的,像是以殺戮為生的野人。
但秦玨的神情卻很平靜,聲音柔和,那些原本無孔不入的暴戾情緒,在聽到季辭聲音的那一刻漸漸消散於無形。
他輕柔地問道:“今天過的怎麽樣?”
清朗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季辭掰著手指頭數數:“還不錯,今天早上吃了點饅頭和粥,寫了點字,我有在好好練字的,自從你讓我練之後我就有在練了。”
他心中的焦躁漸漸被撫平,繼續認真說道:“我還教了連姣畫畫,她特別有靈氣,畫的很好看。”
“對了,連姣是之前雲時拿過來嚇唬我的小女孩,才十五歲,特別乖巧。”
季辭特意隱瞞了雲時強逼著他成親的事情。
若是說了,恐怕秦玨的情緒會不好。
他們說著一些無聊的瑣事,卻聊的格外起勁。
大多數時候都是季辭在說,秦玨默默聽著。
但季辭也不是單純地侃大山,他一邊捏造著自己這邊的生活,一邊留意著秦玨那邊動靜。
沙沙的聲音就沒斷過,對方像是在走路。
一邊走,一邊還有刀劍的聲音響起。
季辭直覺他待的不是什麽好地方。
猶豫一會之後,終於問道:
“你是在哪裡?是不是很危險?”
那邊沉默了一會,隨後沙啞著嗓音回道:
“在打架。”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而且答非所問。
季辭知道這是秦玨不想讓他追問的意思。
現在這個當頭,他們雙方都不想讓對方擔心。
自己說的這些其實也是現場瞎編的。
季辭能夠理解秦玨的想法,便也沒有再逼問。
他們都在為了這件事情努力,現在,無論多困難,只要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就都能感到滿足。
季辭識趣地岔開了話題。
不知過了多久,玉牌的光漸漸熄滅。
這個通訊用具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季辭垂下眸子。
這塊玉牌被他捏在手裡,已經有了溫度,摸上去溫潤暖人。
季辭把玉牌遞還給唐子臣:
“給。”
說完之後,又沒忍住吐槽了一句:“不過你這個東西好廢物啊,通話竟然還有時間限制。”
唐子臣:“……”
他把玉牌塞進兜裡,罵道:“愛用不用,毛病怎麽這麽多呢你?”
季辭哈哈笑了兩聲,隨後便躺在床上,胳膊蓋住自己的臉。
沒有聲音。
也不知道是在休息還是在哭。
唐子臣看了他一會,問道:
“過幾日成親,你怎麽辦啊?”
窗外的積壓的雪壓倒了松樹枝,發出轟隆的劇烈聲響,外面幾名小仙童手忙腳亂地拿著掃帚去掃雪收拾院子。
“沙沙”的掃雪聲很是清脆。
季辭一邊留神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松開手。
唇角上揚,神情很是輕松:
“那就嫁啊,大不了以後和離再跟秦玨,算我二婚。”
唐子臣:“……”
“你是不是過於冷靜了?”
季辭攤開手:
“那能怎麽辦?畢竟如果我說我能殺了雲時,你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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