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懷璟一頓,手腕被握住的觸感溫熱而真實,像是一叢暖洋洋的陽光,勢不可擋地闖了進來驅逐他心底那些惡念。
他默了默,反手握住容棠,湊近幾分,低下頭問:“看什麽?”
“那個花旦。”容棠笑吟吟地說,下一秒手腕就被攥得生疼,他沒忍住溢出一聲輕嘶。
宿懷璟被他這聲輕呼喚回了神,手松了松,連忙翻開容棠的手將袖子往上擼了擼,入目幾道顯眼的指痕落在蒼白的皮膚上。
宿懷璟立時覺得後悔。
他垂眸,神色有些低落地替容棠揉了揉,聲線喑啞:“對不起……”
容棠眨眨眼,沒理解他為什麽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很疼啊。”
“……”
有的人是天上的小菩薩,總是縱容著這世界上的人,好像對他生起多罪孽的惡念也不會被怪罪一般。
宿懷璟想,我是故意的。
他壓了壓心底那些情緒,輕聲問:“看她做什麽?”
容棠瞬間回神,眼睛亮了亮,手輕輕地勾,讓他湊過來。
宿懷璟附耳過去,容棠張牙舞爪地小聲道:“我想搶人!”
“……”
宿懷璟眸子一暗,舌尖頂了頂腮,很想把這個特別不聽話的世子爺關起來,但是理智終究拽住了衝動,他壓著聲音,垂眸任眼睫擋住眼眸中暗湧的潮水,沉聲問:“棠棠想納妾嗎?”
容棠正興高采烈,聞言怔了怔,整個人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宿懷璟察覺到身前人的變化,眸中浪潮迭起,愈發洶湧呼嘯,張口說出的話卻越來越溫柔:“棠棠若是將她納進府打算將她安置在哪呢?”
宿懷璟一句一句地問。
“是不是也要給她置辦一間書房?”
“臥房呢?也跟你的一模一樣嗎?”
“需要也送她一座宅子和馬車嗎?”
他說著甚至輕輕笑了出來,周圍人群視線落在樓下,無人關注這一角落,他們貼得極近,耳鬢廝磨一般。宿懷璟抬手,替容棠理了理衣領,拇指指腹卻緩慢而斯文地輕輕貼上他脖子,略一用力,便在那處蒼白又脆弱的喉管之上留下一道粉紅的壓痕。
宿懷璟看著那道豔粉色,笑著輕聲問:“棠棠……你如今身子好些了,是想留子嗣了嗎?”
樓下戲曲聲婉轉,花旦唱到傷心處聲淚俱下,配著鼓樂聲,氣氛都渲染得豔麗。
樓上燈火滅了幾盞,光線昏黃曖昧,容棠不自覺滾了下喉結,向前貼了貼,幾乎是溫順又主動地撞進了宿懷璟的胸膛。
他微微仰起頭,貼著宿懷璟的耳朵,聲音放輕,又軟又乖地回:“你這樣看我的嗎?”
宿懷璟眸中暗色翻湧,不應。
容棠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卻處處透著一股下意識哄人的溺愛:“懷璟,我這個人又自私又嫌麻煩。一輩子能遇到一個讓我傾心對待的人就夠了,再來一個,我怕先把自己煩死了。”
“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你怎麽這麽不自信?”容棠有些疑惑地問:“你又好看又聰明,對我又溫柔又貼心,除了煎的藥苦點,我找不到一處不好的地方,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想納妾?”
他說:“我都跟你說過想讓你日後幫我照顧我母親一二,若是我如今納了妾留了子嗣,待我走後,又該找誰去照顧你呢?你在寧宣王府該如何立足?”
容棠往後退了退,抬眸定定地望進宿懷璟眼底,唇角綻開一個笑意,道:“你親口說的,這世上只在乎我了。湊巧的是我也只在乎你跟娘親了,我為什麽要再納一房妾室回府給自己多添點責任?”
“好累的。”他軟了聲調,帶上點不自覺的撒嬌:“娶妻納妾也累,生孩子也麻煩,真生下來萬一隨了我一身的病,那我算什麽人啊?”
容棠唇瓣開合:“我這輩子只能禍害你一個人了,你別想把我往外推。”
他在燈火昏暗的欄杆處淺笑,某一瞬間宿懷璟竟覺得他像個十足十的風流公子。
若非這般相遇,若有其他契機,說不定自己會邀他去鎏金樓上品酒賞月,看一看金粉河下飄過的河燈,借著夜色燈火,偷偷地看他的小菩薩。
他對容棠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
宿懷璟沉默良久,容棠心下惴惴,不知道哄好了沒有,忐忑不安地等了等,直到宿懷璟抬手,輕輕撫了撫他頸項,悶聲說:“對不起。”
容棠松了口氣,唇角笑意加深:“嗯,我接受了。”他打預防針:“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宿懷璟沒應。
容棠晃了晃他牽著自己的手:“嗯?”
“……”宿懷璟默了默,樓下戲曲演過一幕換第二場,他說:“我不能保證。”
容棠笑意一滯:“?”
宿懷璟:“我會吃醋。”
他聲音悶悶的,不像上午跟盛承鳴說話時那般帶著幾分笑意的玩笑,而是真的給人一種異常認真的直覺:“你看別人我會吃醋,你喜歡別人我會生氣,你如果跟我說你想搶誰回家,我可能會發瘋。”
宿懷璟直直望進他眼底,道:“棠棠,你如果要對我好,這一輩子就只能對我好。”
你必須時時刻刻注視我,你必須牽好我的繩索,你必須一直在我身邊。
你對我好一點,那樣的話……
我就給你想不苦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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