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宅門依稀可見往日風采,牌匾處空懸,封條發黃,門口的石獅子被人砸斷了牙,一片死寂破敗的蕭瑟感冷然破空而來。
當年金玉滿堂,如今野草枯黃。
容棠回身,透過朱紅的大門望向公主府內,錦繡堆砌白玉做瓦,琉璃閃耀著日光,美輪美奐的亭台樓閣假山造景,奢華程度放眼整個大虞也沒有幾家。
強烈的反差感坐落在同一條街上,這許多年竟也無人提出異議。
更矛盾的是,長公主分明樸素得要命,可宅子卻又這般奢靡。
他停留的時間長了些,雙福問道:“少爺,不回府嗎?”
容棠回了神,上馬車之前改了主意:“去松荊巷李府,路上經過鎏金樓打包一桌飯菜並一碟荷花酥帶走。”
第7章
說要帶荷花酥,臨了容棠仔細想了想,又多帶了幾份式樣糕點。
宿懷璟多疑,做的太刻意了反而得不償失。
李府坐落的松荊巷地價很是昂貴,左鄰右舍基本都是朝堂官員,李長甫對仕途的野心,由此可見一斑。
雙福前去敲門,門房很久才應,一出來看見一輛奢華的馬車,愣了一下,頓時點頭哈腰:“不知是哪位大人?”
雙福:“寧宣王世子。”
門房連忙賠笑道:“世子爺來的不巧,我家老爺今日去武康伯府赴宴,一時回不來,不如世子爺先行回府,待老爺回來後我再稟告,來日必登門拜訪。”
李長甫不在正好,容棠一點都不想跟他接觸,聞言下了馬車,雙福會意,臉一板:“我家少爺乃是皇上親封的寧宣王世子,豈是你一小小門房讓回去就回去的?”
門房慌了神:“這……”
容棠單手握拳抵在唇邊悶咳了幾聲,和煦道:“我身子不適,想借貴府歇歇腳討杯水喝,想來李大人若在府中也不會拒絕。”
豈止不會拒絕,要是知道寧宣王世子親自上門,李長甫怕不是會掃地相迎。
門房猶豫了一瞬,側身讓開路:“那世子爺請隨我來。”
“多謝。”容棠低頭道。
穿過影壁,門房原想帶他去客廳,容棠卻在卵石小路上停了下來,抬手指向最西邊一處小院,問:“不知那處是府中哪位主子居住?”
門房臉色變了變,道:“是家裡的表少爺居所。”
容棠點點頭:“既如此,還勞煩小哥帶我過去。”
他說著偏頭看了雙福一眼,雙福掏出了幾枚碎銀子遞給門房。
門房立時喜笑顏開:“世子爺請隨我來。”
這間院子緊鄰後門,他上次送宿懷璟回來便是在後街停的馬車,這次走進院內卻沒看到人。
容棠原想等他一等,可往屋子裡一走,人霎時愣了。
李長甫官職在京中權貴人家、如王秀玉之流眼裡看起來確實不高,但再也不高他也是個四品大員。
仁壽帝自己是謀反得位,便更是清楚對手下乾事的人要恩威並施,防止他們有異心。
因此,大虞官員俸祿不僅不低,反倒還相當可觀,更別提地方官每年孝敬的“冰敬”和“炭敬”,李長甫雖是剛剛入京,但也絕不至於寒酸到連自家親外甥住的地方都布置不起。
可容棠觸目所及,竟連雙福的臥室都比不上。
一張老舊的四折屏風分割了內外室,內室一張窄小的床,大概少年人十三四歲身量正好躺下,成年人躺進去則需要蜷縮著。
外室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軟榻,倒是要比床長上些許,看被褥擺放位置,容棠有理由懷疑宿懷璟這些天都是在榻上睡的覺。
窗戶紙破舊,透了好幾個孔,現在雖然是二月,但京城正在倒春寒,晚間還是寒涼,這樣睡過去必定容易感冒。
容棠一股無名火湧上來,步子都快了許多,走到榻邊一提被褥,頓時更氣了。
又潮又薄!
原文對反派描寫甚少,所以有一次提到宿懷璟使計致使李長甫被革官查辦的情節,評論區一群人都義憤填膺,紛紛罵反派沒良心,姨父再是不對,也好吃好喝地養了他近十年,若是沒有李長甫,他哪來的機會韜光養晦?
李長甫是個小人,也是個小炮灰,讀者希望他死,卻希望他是被男主殺死的,一朝得知居然是反派出了風頭,他們竟覺得出離憤怒,容棠很是不解。
當時他不清楚大反派怎麽會紆尊降貴地對付一個小炮灰,可自從風月樓之後,容棠隻覺得這人萬死不能辭其咎。
與下藥相比,苛待好像都算不上什麽了。
——如果容棠不知道宿懷璟幼時曾主動將一顆可抵萬金的夜明珠送給李長甫,作為自己受他家養育庇護的報酬的話。
他突然不敢想,在原文沒寫到的地方,為了讓反派成長得更加邪惡崩壞一點,宿懷璟究竟吃過多少苦?
容棠怒火中燒,心臟隱隱抽痛,在院子裡走了幾圈,跨步出去問下人:“表少爺呢?”
別說李府下人,雙福雙壽都驚了一下,對視著交換一個眼神。
他們何曾見自家少爺這般生氣的模樣?仿佛被觸了逆鱗的獸,又似被偷走幼崽的狼,望之令人害怕。
容棠悶聲咳嗽了幾下,眉心淺淺蹙起,煩躁絲絲縷縷地向外溢出來。
他讓下人領路,帶著雙福去找宿懷璟,又吩咐雙壽替他去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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