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序望向容棠,問:“怎麽了嗎?”
容棠搖了搖頭,心裡清楚自己剛剛有些失態,往後退了退,宿懷璟恰在他身邊,容棠這麽一退,幾乎就拱進了他懷裡。
宿懷璟心情好了一點。
容棠小聲道:“我不喜歡他,所以也不想他住好宅子。”
幼稚極了,偏偏又叫人找不出懷疑的點,饒是沐景序,都被他唬得一愣。
盧嘉熙卻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確實不是多好的宅子,其中有一套,戶部撥的預算可能都不夠修繕。”
宿懷璟問:“那是在哪?”
容棠不自在地低了低頭,視線望向腳下木地板,一時不知道在想什麽,莫名不敢看宿懷璟的眼睛。
盧嘉熙:“宣武大道,先顯國公府。”
室內瞬時寂靜,容棠心下一片悵然,宿懷璟低頭,看他頭頂發帶,輕輕拾起在手中繞了幾圈,渾不在意似的:“那座宅子啊。”
沐景序眉頭擰了起來,身上透出來一點難得一見的戾氣。
盧嘉熙察覺到屋子裡氣氛不太對,但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鎏金樓外傳出一片嘈雜,樓內不斷有小跑聲往外。
宿懷璟輕輕笑了一聲,下巴微抬。
“怕是不合適吧。”他說。
樓外是從極遠之處傳來的熊熊火光,直衝天際,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幾乎要將整座虞京城都給點亮。
宿懷璟低頭,望向容棠,嘴唇噙著笑,眼底卻勾著幾分審視。
“棠棠,看來那座宅子也不喜歡他。”
棠棠,看來你真的瞞了我好多事。
第80章
虞京是一座面積很遼闊的城池。
作為大虞的皇都,它有著其他任何一座州府都比不了的富貴繁華、寬闊雄偉。
城北住著皇親國戚,城南聚著客棧茶館,城西酒樓賭坊與精美宅院,東邊則是大片的居住群。
這樣一來,冬月裡寒冷的北方亮起一大片火光,就值得所有路過的行人側目凝望。
容棠愣了一瞬,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怔然回頭,望見宿懷璟眼中的笑意與審視,喉嚨本能地發緊,視線不自覺躲閃。
盧嘉熙還在狀況外,張大嘴巴看著樓外,半晌才從陣陣嘈雜吵鬧中找到自己聲音:“那是……宣武大道的方向?”
沐景序神色冷凝,輕輕地點了下頭。
那確是宣武大道的方向,再往北一些,便該是皇宮。
他收回視線,望了眼宿懷璟。
他不知道這把火是誰放的,誰都有可能,最有可能的那個人如今正坐在這張酒桌上,垂目望著容棠。
可這怎麽會呢?
連沐景序都不知道禮部給盛承厲選的宅子究竟是哪一間,宿懷璟是怎麽提前得知,並在瞞過巡察金吾衛的情況下放了這麽大一把火?
思及此,沐景序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張臉,他愣了愣,神色複雜地望向宿懷璟。
宿懷璟至今終於有時間分出一點心思來,跟沐景序對視,不著聲色地點了下頭,像是應和他的猜測一般。
滿桌的菜肴除了盧嘉熙幾乎沒人動幾筷子,風月樓上停止歌舞,鎏金樓裡賓客紛探頭向遠處望。
濃煙卷上天際,百年富貴繁華的宅子如今被一把大火燒毀。
長街之上響起金吾衛鐵蹄踏空的聲音,聚攘的人群開始四散。
京城陡生變故,宵禁時間提了前,聚餐沒用完,便有穿著製服盔甲的士兵進來催人回家。
眾人又等了一會兒,直到救火的官兵迅速自長街跑開,他們才各自離開席位出去。
柯鴻雪叫小二拎來了食盒,將沒吃完的菜肴全給盧嘉熙打包帶了回去,弄得小盧大人一臉莫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肚子,懷疑他在學兄眼裡其實是個飯桶。
柯鴻雪站在鎏金樓外的拴馬樁邊,笑著道別:“天干物燥,世子爺還是盡快回府得好,以免另生枝節。”
說著他抬眸,意味深長地望了宿懷璟一眼,而後轉身,連哄帶騙地將沐景序誆上了自己的馬車。
幾乎是他們剛離開,長街之上便安靜了下來,賓客四散,店家打烊,就連夜間最是紅火的風月樓也掩上了半扇門。
他們或許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家宅子失了火,但那個方向、那樣大的火勢,不論是誰,輕輕一跺腳都能讓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掉層皮。
容棠坐上馬車,車廂內燃著炭,季節走到冬月,虞京正是寒冷的時候,宿懷璟替他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地道:“棠棠沒什麽想問我的?”
容棠微微一頓,望著茶盞中晃蕩的倒影,搖了搖頭:“沒有。”
宿懷璟溢出聲輕笑,替他倒了一杯熱茶:“真的沒有嗎?”
他語調分明一貫的溫柔,沒有一點對待別人時會有的冰冷和嘲弄,可容棠就是覺得宿懷璟情緒不太高。
甚至說,他好像有點生氣。
容棠莫名心虛。
他的確不想問的,但不問好像又不行了。
容棠抿了口茶,馬車顛簸中,宿懷璟還貼心地給他又墊了一張墊子,容棠放下茶杯,抱著手爐,好像在給自己找安全感。
他緩了緩,猶豫著問:“你怎麽知道燒的是顯國公府?”
宿懷璟瞧見他那副驚慌失措卻又強裝鎮定的樣子,心下無奈地歎了口氣,主動補足他的問題:“棠棠是想問,是不是我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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